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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施世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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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T柳叶刀著:《向记忆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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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昨天 17:00 | 只看该作者
第50节:排雷手最后的心愿(1)   
      
  排雷手最后的心愿   
  那天晚上,我都睡迷糊了,黄医官把我叫起来。有好一会,我以为是有人叫我去上岗:"又来了,当官不当司务长,站岗不站第二岗啊。"这是真理,司务长管钱,容易出事;刚睡下就叫人起来,这不是杀人吗?   
  我头上挨了一巴掌。   
  "昏球啊!急诊,上莲河去!"   
  这下清醒了,站在我面前的是黄医官。   
  我们的救护车往莲河没命地开过去,路很不好,屁股要飞起来再掉到位子上,肚子里咕咕叫。我抱着托马氏夹板,黄医官抱着氧气袋,还有两个护士,一人一个急救箱。这就是野战医院的急救设备了。   
  车灯打在路边的相思林里,树叶是银色的。对面还有探照灯过来,硬硬地从我们车子上扫过去。那是国军从金门岛扫过来的。   
  车到莲河,我们过不去了。海水退潮了,一片海涂。   
  出事的是对面大澄岛上驻军。电话里说,有一个人炸伤了。   
  本来摇一条船过去接人也就是半个小时的时间,如果涨潮,还可能更快。可是现在是一片海涂,对面的部队派了人把伤员抬过来。   
  我们站着等,两个护士在一边交流打毛衣的花式。叽叽嘎嘎在笑。黄医官突然喊起来:"胡说八道什么啊?把你们的臭嘴闭上!"他两眼直盯着海涂。   
  一条小船过来了,后面有人推着。我们都跑到了海边,黄医官踩着泥就过去了,人一下子就留下半个身子了。   
  小船后面有三个人。当兵的。   
  一个小战士结结巴巴地说:"复合外伤。"   
  船后头还有两个人,一个战士一个干部。全身都是泥。他们就是这样把船从海水里推过来了。伤员躺在船上。头部完全包扎上了(除了鼻子嘴巴),双上肢也包扎着厚厚的绷带,我发现他的双上肢只有正常长度的一半。   
  "怎么回事?"黄医官一边给伤员上氧气,一边问。   
  "上课的时候,把地雷压响了。"那干部说,我们没听懂。   
  "事故啊?"   
  伤员突然说话了:"指导员,对不起你了。"声音从绷带中传出来,堵得心头发闷。   
  "你要安静。"   
  黄医官拍拍伤员的肩。这个时候,任何激动都会造成大出血。   
  我们给伤员输上了液,上臂是不行了,只能在脚背上穿刺。那时要是能输血该多好啊。可是三十年前,我们没有冷藏血的设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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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昨天 17:00 | 只看该作者
第51节:排雷手最后的心愿(2)  
      
  一路上,我就那么扶着伤员的肩膀,他身上也没有地方可以扶了。"你不要着急,我们很快就到。"   
  伤员极清醒,他说:"我不急。"他总是说:"指导员,我对不起你。"   
  车开进医院了。我对伤员说:"我们到了。"   
  这一句话,他听到了。他一下子就休克了。(这样的事情很多,战伤的人会一直坚持,只是到了安全地带,他们会一下子放松了,因为他们想,自己有救了。这时会造成周边毛细血管的扩张,心脑供血不足,人休克。)   
  打开全部包扎,惨不忍睹:   
  伤员的面部完全炸烂了,双眼球脱出,就那么挂在眼眶外。双上肢从肘关节处断离。前胸有很多深浅不一的炸伤。伤员的身体非常结实,否则他根本就到不了医院。   
  伤员被推进了手术室清创。   
  我开始办入院手续,这才看清了那个干部。   
  矮个子,脸上有麻点。一头花白的头发。一身洗白的六二式军服,肩上还有挂军衔的攀带和锁眼。四川口音。   
  他就是指导员。   
  那个伤员是他的连长。事情是这样的:   
  下午的时候,连长给岛上的基干民兵上排雷课。这一课本来不是连长上的。因为排的雷是一种触发式雷,也就是人的手如果在雷上的压力超过七公斤,雷就会引爆。这是专门对付排雷手的。连长怕别人出事,就自己上了。那可是真雷啊,要把引信从雷的中间部位取出来,我们也学过排雷。在假雷上学过拆引信。军人都要懂武器的。   
  我不明白连长为什么说对不起指导员。   
  "这是事故,重大事故。我们的四好连队今年是评不上了。"指导员开始抽烟。指导员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本本,从一个小本本上撕下来一张半透明的纸,再打开一只铁盒,从里面撮一点烟丝,卷成一只小喇叭的形状。烟很呛人,指导员抽几口就会清清嗓子。连长之所以说对不起指导员,是因为出了这样的事故,连队就评不上"四好连队"了。那是一个连队的荣誉。那个时代很看重这个荣誉。作为指导员是肯定要挨处分的,党内警告是最起码的。这就让指导员在今后转业到地方工作增加了负面效应。这样的事今天想起来真的是天方夜谭。   
  连长推出来了,他的双眼摘除了,双臂做了清创缝合,因为创面破损太厉害了,肘关节是保不住了。除去那些组织,残端只留下了肱二头肌以上的部份。   
  指导员站在特护室里,一声不吭,拼命地打自己的脑袋,花白的头发乱抖一气。我们把他拉出来,他蹲在地上大口哈气。门诊陈主任说你哭两声,哭出来就好了。   
  指导员窜出了病房走廊,我看到他往后山跑,就是没听到他的哭声。   
  连长拆线了。两只眼眶深深的,脸上坑坑点点。病号服下面是空空的袖子。   
  部队来了一个参谋,带来了一个女人。她是连长的老婆。   
  连长说:"我吓到你了。"   
  女人不吭声。   
  连长又说:"你睡觉的时候,把枕头垫高一点。"   
  女人还是不吭声。后来我才明白男人是让她睡觉的时候想想明白以后怎么办。   
  连着三天,女人就围着病房绕圈子,两个战士在后头跟着。她不吃不喝不睡,两个战士都快趴下了。不得不换两个人。   
  第四天,女人端着一盆热水进了病房,她拉起连长的衣服给他擦身子。老是不说话的连长那天对女人说:"我这个样子拖累你了,没有你照顾我一天也活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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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昨天 17:00 | 只看该作者
第52节:排雷手最后的心愿(3)   
     
  女人不说话,擦完一盆水再端一盆。她就那么擦个没完没了,好像要把连长身上的伤都擦掉。   
  连长又说:"如果我不行了,你马上就找一个人家过日子。不要拖。"女人还是擦个没完。   
  最后是指导员把她拉了出来,她低着头,端着一盆水站在走廊里,我看到水面上一圈圈的,下雨一样。   
  都以为连长会很快康复起来。医务处都想着给他联系荣军医院了,那里是收置残废军人的地方。(现在不叫"残废"了)   
  可是,没有办法,只能用可是了。   
  连长双眼出现了感染。   
  起初我们只知道他的体温突然高上去了,四十度。可是查不出什么原因。我们是野战医院,没有专科。只能请上级医院会诊。意见是:双眼感染,蜂窝组织炎。这种炎症是会侵犯脑部的,蜂窝组织是人体的一种组织,有点像蜂窝,很疏松,如果发炎,是很容易从这些组织扩散的。我们人的鼻子周围都是这种组织。直观一点,叫危险三角区。一旦感染是很容易出现生命危险的。那就是颅内感染。连长的眼睛是炸坏的,一路上时间太长,手术又没有完全解决问题,感染了,没办法,那个时候,只能看着他死。   
  到现在我还是很不明白,为什么人都会在一种时候预感到了自己的归宿?   
  连长对我说:"我头痛得不行,老是想睡觉。"   
  我说:"想睡就睡吧。"   
  他又说:"现在是半夜吗?"   
  那时天都快亮了。   
  "我家属在吗?"   
  女人就坐在一边,她把手伸过去。连长说:"你把脸靠过来。"女人看看我,把脸凑到连长的脸上。   
  "你的脸很细。"连长说。   
  "你摸摸我的脸。我摸不到。很粗吧?你给我剃一下胡子。"连长的脸上到处是伤,怎么剃?   
  "等好一点再剃,现在不长。"女人摸着他的下巴。   
  "我就是对不起指导员。"连长说。   
  这是他最后一句话。他的体温开始下降,一直降,降到了三十五度,降到了体温不升。这是最可怕的情况,这说明他体内已经没有能够对抗炎症的战斗力了。   
  他出现了谵妄。"炸了!"这是他叫的最多的词语。   
  凌晨三点多,连长死了。死于眼部蜂窝组织感染引起的败血症。   
  女人不让我们碰他。她低着身子,一定要给连长剃胡子。手抖得放不平剃刀。   
  我和护士长把她抱出病房。她始终没哭,人软得象一条被单。   


  后记:   
  因为身边死去的人密度太大了,特别是军人。你会感到被死亡包围着。我不能把他们的名字一写出来,为死者讳。   
  原本只是对朋友的一个很个人的承诺,想把一些在我身边死去的人写下来。因为朋友好奇。他好奇到了会买一些手术教学光盘来看。会不住地问我:假如一个人出了什么事会怎么样?我就说:可能会死。原因是如何如何。我也会在一些场合说到这些人。所以就写了。没想到写了就停不下来。我以为我忘了他们了,可是记忆就是这样阴险。他们一个个走过来。   
  这几天,一些少年时代就在一起当小兵的人找到了我。还有就是我当兵的第一家医院的老兵找到了我,要我去聚会。说是快三十年不见面了。那个野战医院早就成了废墟了。那些坟地也平了。那里面埋着我认识的很多人。网上有人说我写东西不带个人情感,怎么会呢?我写的时候常常会流泪。看到他们在我的面前死去。会头皮发麻起鸡皮,会背后发冷。只是,我想,我不会写那些散文诗一样的东西,只是把我想到的写下来了。   
  有人说太戏剧化了,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各位,我已经把很多戏剧化的东西省去了,我不想写那么多。每一个人的经历都可以拍成一个电影,比现在一些电视强多了。不是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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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节:血的抽象画(1)      
  
  血的抽象画   
  黄教员:狭长的脸、黝黑、深目高鼻、眉毛压在眼窝上。说话的时候,总是拖泥带水地加了很多的语气词,除了上解剖课。   
  第一次听课,讲的是人体骨骼。他扛着一副人体骨骼进了教室。我坚信,班上的人除了我目中无"人",其余的至少是心中抖了一下,许多女兵都叫起来了。   
  "怕,是不是?我们每一个人都是这样的。"黄教员扒拉了一下骨骼,那"人"晃了起来,教室里又是一片嗡嗡声。"他是一个黄种人的骨骼,属于五短身材。为什么?你们看,他的躯干部很长,四肢较短。从人体力学来说,这是重心最稳的,所以我们黄种人不太容易失去平衡。这是很优秀的比例。不过,从外观看,黄种人的腿短,不好看,特别是对女性。"   
  啻笮Α6曰平坦俟文肯嗫础?  
  "问一个问题:印度人是什么人种?"   
  底下有人说:"黑人。"   
  "错。"黄教员在黑板上划了一个很大的叉:"印度人是白种人。白种人的骨骼特征是:躯干短、下肢长。我们看一个种族,骨骼特征是很重要的,不是看他的肤色。那么黑人呢?"   
  底下没人吭声。我说:"四肢长。"我是蒙的。   
  "这位医学生的回答非常正确。"黄教员把手里的粉笔朝我的位子扔过来。不偏不倚落在我的桌上:"你别怕我伤你,我是投篮手。"他拍着手上的粉:"黑人之所以成为优秀的体育运动员,是同他的骨骼特征分不开的。"   
  于是一堂开蒙课就这样谈笑间下了课。走出教室的时候,很多人都同那个"人"握了握手,以表示对同一种族人的友好。   
  黄教员分讲的课是骨骼系统。   
  但是,有一天他顶了另一位教员的课。那天上的是肌肉解剖。   
  解剖教室的中间放着一具尸体。   
  所有的人都站得远远的,看着这具被福尔马林泡成棕色的男性。他的腿部肌肉已经分解开了,露出了一束束肌肉组织。   
  "都站到解剖床边来。"人们小步地移了一下身子算是响应。"你们还是医学生吗?你们对这位遗体贡献者太不尊敬了!"黄教员的黑脸变得黑青,几乎是一种杀气腾腾。   
  我得意地站到最前头,并且伸出手在一束肌肉上摸了一下说:"这是缝匠肌。"   
  黄教员喜出望外,立刻转过身子对我说:"一个运动爆发力很强的人,他的缝匠肌都是很发达的。"他指着这束肌肉的起点一直延伸到终点:"你们看,这条肌肉斜穿过大腿,它的收缩直接使大腿产生跨步的动力。有的黑人运动员的缝匠肌长达九十厘米!"   
  黄教员的课总是飘逸得很,他常常就把严密的解剖课变成了一堂人体欣赏课。   
  他的言论如下:   
  "黑人的横纹肌纤维比其他人种长,所以收缩的时候会产生很强的爆发力,所以他们在田径、球类运动方面具有别的种族不能超越的天赋。"   
  "白种人的下肢很长,肌肉分布均匀,所以他们跳舞的时候具有天生的美感,特别是芭蕾。"   
  "黄种人躯干长重心低,武术是他们的强项,腿脚灵活。南拳北腿、泉州少林寺善南拳、河南少林寺善北腿。不得了,旋风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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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昨天 17:01 | 只看该作者
第54节:血的抽象画(2)         

  "自然界对人类是最仁慈的。不过人从树上走下来学会直立后,第二个动作就是弯下腰防止别人的袭击。直立对人是一种伤害。因为直立对颈椎和腰椎的压迫很大。是人,没有一个会终身保持腰椎和颈椎不变形的。猴子就不会有这种悲剧。有机会我们应该爬几步。"   
  记得第一堂课下课后,中饭是排骨汤,很多同学都感到恶心。黄教员端着一只铝锅:"不吃的都倒到这里来。"一会儿就是一锅。他看到我吃得欢,有点意外:"你这个女同学真是胆大啊。"   
  "这算什么?我曾经看到一个池子里泡着几十具人体呢。"我在肚子里说。   
  黄教员受到了全体学员的无比热爱。   
  八一建军节到了。学校要出纪念板报。   
  教室外的空地上出现了一幅巨大的画板:一群红军战士穿着草鞋舞着红绸正在同老乡跳舞。画名:艰苦岁月。   
  黄教员是作者。   
  我们这才知道黄教员是学油画出身的。   
  他对我们的惊讶无动于衷:"这都是基本功,还有歪打正着的。你们看。"他把手里的几只颜料瓶打开,随便住一张纸上泼去,颜料飞开来:"好看吧。这叫激情的岁月,抽象画。爱上一个人的时候通常是这样的。"   
  "一般天才都是跨行的。"他在课堂上说:"你们看看后面墙上的那些解剖图,全是我画的。"   
  一直以来,我就认为那些图谱是从新华书店买的。   
  我仔细看过他的作品,我这么叫那些图谱,色彩逼真到了像是活体组织。每一束肌肉、神经、血管、器官都位置标准。   
  黄教员也遇到过难堪。   
  上生殖系统。对着一具男性标本,我们的一位女学员突然问:"黄教员,什么叫阳萎?"   
  大家都看黄教员。至少有一半的学员是不明白的。   
  黄教员顿了顿,用手里的镊子指着标本缩成一小团的阴茎说:"就是阴茎的海绵体不充血,无法勃起。"   
  他看着这位女学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没有人敢笑。从此这位女学员有了一个外号:海绵。   
  还有一位女学员更是丢人。   
  黄教员在黑板上画了一个人体,问:请一位同学在上面标明髂棘的位置。髂棘是人体骨盆在体表的投影部位,通俗说,也就是平常我们摸到的肚脐两边的骨盆的最高点。这是一个常用的位置。特别是产妇,两则髂棘的宽度对自然分娩是很重要的。黄教员指着一位姓李的女学员说:"你。"   
  李同学站起来,迟疑了好一会,指指自己脸上的颧骨说:"是这里吧?"   
  "这里髂棘,那么你的鼻子和嘴是什么?"   
  我们都快笑倒了,鼻子和嘴巴就是肛门和阴道啊!   
  李同学从此得了一个外号:"李骼棘。"   
  以为可爱的黄教员就会这样与我们一起度过基础课的日子。   
  有一天,一个女军人带着一个男孩子来了。   
  这是个非常英俊的女军人。我们很快知道,她姓丁,是黄教官的前妻。原军区女排的主力,因为腿伤退役了,就在我们学校的教学医院化验科工作。   
  黄教员看到男孩子立刻跑上去,男孩依在他身边,不说话。   
  他和前妻对站着,不知低声说什么,后来前妻就抱起孩子走了。   
  黄教员在她身后大声喊:"全世界除了帝修反,就是你妈妈最坏!"   
  我们的区队长是一个调干女生,结婚了,她对我说:"黄教员挺可怜的。她老婆这个人有问题,你没看她长得那么英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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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节:血的抽象画(3)     
   
  是英俊。她个子颀长,穿着男式军服,帽子压得低低的,清秀的脸上有一双柳叶一样细长的眼睛。她同黄教员说话的时候,身子依着墙,两手交叉在胸前,不时伸出一只手弹琴一样弹着墙壁。这有问题吗?   
  "她同医院妇产科的钟医生非常好。"区队长说:"只要她同钟医生在一起,钟医生就会把她的老头踢下床。"钟医生的老头是我们的生化教员,极瘦。黄教员开玩笑说:"我拎着他可以走五十里地。"   
  现在他们两人正在争夺孩子的抚养权,小丁占了上风。   
  黄教员变得脾气古怪。   
  黄教员在课堂上会因为学员一点点的失误大发脾气。   
  有一天,他不再来上课了。   
  区队长说:黄教员住院了,在肿瘤科。   
  同学们都去看他。他看着我们,平静得让我们害怕。   
  在肿瘤科实习的高年级同学说,黄教官得的是阴茎癌。这是一种高分化鳞状细胞癌,恶性程度较低(低分化癌恶性程度高),发生转移较晚、如果转移就是从腹股沟淋巴结走。   
  教科书上写道:   
  "如病变已波及大部分阴茎,则行阴茎全切除术,术中将尿道开口移植在会阴部,取蹲位排尿。"   
  也就是说一个男人必须像一个女人一样蹲着解手。   
  黄教员做的是全切术,保留了睾丸。也就是说,他的雄性激素还有分泌不会受到大的影响,从本质上说他还是一个男人。   
  学长告诉我们,每一次换药,黄教官都会欠起身子看自己的会阴部,那里什么都没有了。给他换药的很多都是他的学生。大家都不说话,换好药,黄教员会说一声"谢谢"。   
  有一天,黄教员在换完药后上厕所,一个病人看到他那种奇怪的姿势,笑了起来。黄教官一脚踢碎了小便器。   
  当天晚上,和黄教员同一间病房的人鬼哭狼嚎地跑出病房:"快来啊,出事了。"   
  黄教官躺在床上,睡着了。他的被子的一侧流出一条血带,浸透了床单,往地上淌着,地上已经积了一滩血。   
  黄教官用小便器的碎片割破了自己的桡动脉。   
  他的床单上,血浸出了一副很大的印迹,看到的同学说,很像黄教员画的抽象画。   
  黄教员,闽南人。一九六五年考入浙江美术学院油画专业,一九六八年分配到某军队院校解剖教研室,从事人体解剖图谱制作,并担任解剖学教学工作。   
  我一直怀疑,从骨髂学的角度看,黄教员是不是有波斯血统?因为早在宋元时期,大量的波斯人从海上到了泉州湾。也许有一个英俊的波斯小伙子爱上了中国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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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节:老董的门槛(1)     
   
  老董的门槛   
  台风来了,所有的东西都失重了。   
  树,转眼秃了一半。屋顶,一下子亮了,瓦没了。石头,轻得跟稻草一样,满地乱飞。   
  桂圆洒落了一地,毯子似的。老乡守着水果树,眼睛空空的。   
  我们的车子沿着福厦公路跑,老乡就站起来朝我们招手:"解放军。"一脸的眼泪。   
  车子还是朝前跑,我们要到海边去。那里已经天塌地陷了。   
  老董坐在我身边。他是放射科的军医,带着一台十五毫安的便携式X光机。我的屁股坐在夹板上,车上的人差不多都带着外科常用的器械,还有一大批输液品和葡萄糖液。   
  车子在路上跳。路上全是石头、树枝和水果。车跳一下,我的屁股炸一下,那点肉一点也不管用了。车上的人都不说话。再不说话,我会疼疯的。于是说话。   
  "是不是那里的伤员很多?"我看老董。   
  老董不说话。   
  "是不是那里没电啊?那X光机怎么用啊?"   
  老董还是不说话。   
  "我们什么时候回来啊?"   
  "小新兵蛋子,不说话还把你当哑巴卖啦?"   
  什么叫不知好歹啊?我还说:"我们是不是快到了?"   
  "你他妈的有完没完啊?浑球二百五啊?"   
  全车的人都笑起来了,看我像个狗熊一样蹲在夹板上。   
  老董真是惹不得,他最近烦。听说他的入党申请老是通不过。八一节前,所里还开过群众推荐会,要我们这些不是党员的人推荐党员。那时候,党员没有预备期,支部大会通过了,就是中共正式党员了。我坐在一大堆老同志中间,不管念到谁的名字,我都点头。最后所长说话了:"我们的个别同志没有政治标准。入党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是一个人的政治生命,不能掉以轻心。入党就说明,你将为共产主义事业,献出你的一切。没有条件。"   
  散会了,我傻坐在会议室。还有老董。   
  "你真的认为我可以入党吗?"老董开口说话。   
  我吓了一跳,看老董。他背着光,脸黑着,有点凶神恶煞。   
  "我很严肃的。"我说。   
  老董把两只拳头在桌上一敲:"他妈的,都这么严肃就好了。"   
  刘护士问我,老董都说了啥。我说老董说都这么严肃就好了。刘护士瞪着天,好半天才说:"谁不严肃啦?"刘护士也是群众推荐的一员。   
  现在,他们都坐在车上。除了我和苇是什么申请都没写过的人,其余的,至少也是写了入团申请的。   
  莲河被台风划拉得皱成一团了,船从防波堤撞上来,撞成一堆。花岗石的屋子歪着,豆腐似的。防风林没有了树梢,跟砍头的烈士一样。老乡躺在风里头,风把哭声吹得到处都是。   
  公社的礼堂成了医院。男男女女,哭天抢地。   
  发电机嗡嗡地响。老董就穿着一件铅裙,站在X光机跟前,嘴里不停地叫:"再左一点,再右一点。不行,再来。"黄医官就和他一起拉着老乡的腿,使劲。他们在给骨折的病人复位。在X光的屏幕上看那些错位的骨头茬。人的肌肉太厉害了。骨头一断,肌肉立马就自行其事脱离轨道了。把折成两段的骨头拉错位。想要复位,就得在X光机下看着错开的骨头,两个人配合拉着病人的伤肢的一头,拼命拉,拉开了,再慢慢地往回送,让断开来的骨头茬对在一起,然后用夹板固定,这可是战伤救护的基本功。和平年代就是救灾了。   
  开放性骨折的病人只好把露在外头的骨头包扎好。万万不能送回肌肉里,那样会感染的。   
  风把人的骨头当成了玩具了,劈里叭拉地乱折一气。完了,一拍屁股走了。留下一片蓝得晃眼的天、海、阳光、还有乌烟瘴气的海滩和蓬头垢面的老乡。苏式嘎斯51卡车来回跑。我们就在大太阳下来回送老乡,活着的送走了,再清理死去的。女人就坐在沙滩上拍着沙子哭:"哇苦啊,哇苦啊。"男人就沉着脸拉人。死人像咸鱼一样沾着沙子,沉沉地从沙滩上拖出一长条沟,我们拎着漂白粉,洒在死过人的地方。   
  老董的军装上一片白硷,他说自己头痛。天天对着X光机,射线早就超标了。黄医官都说自己恶心吃不下饭。   
  傍晚的时候,海退潮了。我们坐在沙滩上,累得极清醒,好几天没好好睡了,怎么就不困呢?我问老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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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节:老董的门槛(2)         

  "这叫超限抑制。"老董点着一颗烟:"你要不要来一支?"   
  "不要,女的抽烟就是特务。"我说。   
  "男的呢?"老董问。   
  "男的抽烟像是首长。"我说。   
  老董就笑:"我像首长?有那么老吗?"我们那个时候的首长都是红军什么的,一个小营干都是打鬼子的老兵,比方我们的所长同志。1942年就同鬼子打上了。   
  "你看我几岁了?"   
  我看老董。头发薄薄地盖在脑门两边,一说话,眉间一条川字纹。   
  "你快四十了吧?"我下决心把老董往小里说。   
  老董从沙子上咣地跳起来,溅我一嘴沙,咸咸的。   
  "你他妈的,会看人吗?"卟卟地歪着身子走了。   
  晚上苇躺在沙滩上说:"你活该,人家老董才三十出头。人家还在找对象呢。你不知道?他想找刘护士。"   
  刘护士,所里的大美人啊。卷毛、白脸、红腮帮子。军装到了她身上,锦上添花。   
  "你怎么知道的?"   
  "全军指战员都知道。"   
  "我不知道。"   
  "你知道个屁啊。"苇告诉我,老董托好多人找过刘护士了,刘护士就是不表态。   
  "支左表态也没这么难啊。"苇说:"关键是她不爱他。"   
  老董哭了,在放射科里。   
  教导员找老董谈话,把老董谈哭了。   
  教导员说,这一次支部准备从群众推荐的同志中发展一名党员,是刘护士。   
  老董说:"我参军十年了,为什么就一直跨不过这个门槛?"   
  教导员说:"你的群众基础不够好。"   
  老董说:"什么是群众基础?"   
  教导员说:"有人反映你脱离群众,有小资产阶级习气。"   
  老董的小资产阶级习气如下:   
  用香肥皂洗脸洗毛巾。集休宿舍外头的大水池边,老是看到老董卟哧卟哧地洗脸,香皂沫把脸堆成一个曹操模样,嘴里还呀呀地叫。再搓毛巾,毛巾就变成了螃蟹,一堆泡泡。洗好了,举起来对着太阳看,跟看病人的X光胸片一样,嘴里还叨叨:"不行,还有。"再搓。   
  老董是潮汕人,喝功夫茶。夏天,部队半休。下午四点半上班,人家是连队训练避高温。闽南夏天,天空铁板一样,海风夹着盐气吹得人脸疼。能在太阳底下站一个钟头岗都是好样的。医院也跟着部队沾光,半休。四点以前,树叶子都热得发软,人就跟抽了筋,趴在床上发昏。老董坐在走廊里,小竹凳支着屁股,面对一张小木桌。桌上是功夫茶的五件套:一壶四杯。外带一只小炉子,烧开水。   
  老董洗茶、沏茶、倒茶,有板有眼。拎着一只小茶壶在小杯子上头转圈子。小杯子就鼓出一个个金黄色的水泡。老董捏着小杯子,吱一声,"唉",杯子往盘里一放,抹一下嘴,两只眼就到处乱看,想找人说话。有一次就看到我了,天下雨,我跑到走廊里躲雨。   
  "你过来。"   
  我过去了。头发梢往下淌水,滴到老董的茶壶上。   
  "喝过功夫茶吗?没有吧?喝一杯,这是人生的功课。"   
  我就拿起杯子喝,一口都不满。苦苦的,一气喝了四杯。让老董再倒。   
  老董就嗄嗄地笑。"二百五哇,不好多喝的。"   
  我觉得头晕:"老董,我恶心啊。"   
  老董看看我。呼地站起来:"叫你不要多喝啊,醉茶了啊。"他一把拎起我,拉到雨地里,让我抱住晾衣服的石柱子:"抱紧了,会醉死的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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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昨天 17:02 | 只看该作者
第58节:老董的门槛(3)         

  我就抱着石柱子,跟抱亲娘似的。雨浇在头上,眼前一片绿,好一阵子才看清老董穿的那件汗衫上写着:"中国人民解放军"几个大红字。   
  因为香皂和功夫茶,老董的党还是没入成。   
  刘护士一入党就调走了。调到军区总院干部病房去了,那里需要政治过硬形象好的护士。照顾首长呢。   
  苇说:"总院啊,多好。一天到晚都有电呢。"   
  我说:"还有百货公司可以逛呢。"   
  苇说:"就你那两个破津贴,买什么?别丢死人了。"   
  老董跑去找刘护士:"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要到总院去工作?"   
  刘护士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你长得好,首长要调你,就让你先入党了。"   
  老董虎着脸,站在外科走廊里叫唤,刘护士就哭起来了。老董上去就给刘护士抹泪。刘护士噢地喊起来:"你耍什么流氓啊?"   
  所长在办公室里甩自己的帽子,甩够了,指着老董的鼻子说:"你这个人就是他妈的操蛋,流氓习气!"   
  老董完了,小资产阶级习气还加一个流氓习气。他对黄医官说:"我是流氓习气吗?"   
  黄医官说:"说你是流氓你就是流氓啦?十年兵白当了啊。"老董呜呜哭个不停。   
  没多久,黄医官出事了。是老董在X光机下头看到了黄医官心脏里的那根针。老董摸着黄医官的胸口说:"老黄啊,你怎么就忍得住呢?"     
  老董打了复员报告,坚决要求回老家去。复员是按战士待遇,就给一笔复员安置费,不管工作。老董说:"我找得到工作。"   
  晚上站岗的时候,我去看黄医官。老董也来了。   
  老董跑到黄医官的坟头跟前,咚地跪下了,头顶着地,一声不响,半天不起来。抬头的时候,脸上全是泥糊糊。   
  "他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他知道的。"老董指着黄医官的坟头。喉咙里一抽一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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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节:豆子,你还有啥不敢吃?(1)         

  豆子,你还有啥不敢吃?   
  我正脸朝黄土背朝天种小白菜,后脑勺一声咋呼:"我说啊,伙计,你这东西我就不客气了。"   
  抬头,太阳照得眼绿。一个壮汉,六五式军服洗得发白,帽沿软软的。老兵啊。我们这些新兵蛋子全是六八式的,野战绿,不掉色。新兵都眼红六五式,洗多了就褪色。浮出一层旧,衬上红领章,很有老兵油子的豪气。   
  老兵油子蹲在地头,两手揪住韭菜,一拔。往裤子摔两下,一手抓着,一手一撸,韭菜露出雪白的根。老兵把绿色塞进嘴里,咔嚓咔嚓,舌头伸出来舔舔嘴。老天爷,舌头是绿的。   
  我站在地里,从嘴到胃,全是辣的。   
  "我转了一圈了,一所的菜地里刚浇了尿。我说了让他们晚两天的,回头找他们算账。"壮汉说:"你们二所的韭菜太瘦,汁少。"他咕咚一声。   
  上午我同苇刚给韭菜浇了一层薄尿呢。还是黄医官让我们挑了一个发过酵的粪坑,说是发过酵的粪肥力大。那些薄尿进了老兵的肚子啦。   
  我光着脚挑着空桶,桶里还有尿的味道呢。   
  "你多大了?"老兵吐了一口绿口水。   
  "十五。"   
  "娘的,这么小当啥兵啊?会挑水?"   
  "会。"   
  "会个屁。"老兵指着菜地边的水塘:"你过去,扁担不离肩,把两只桶放进塘里,能挑上来就是会挑。"   
  你以为我是小姐啊?在家里我就挑水种过菜,我爹参加过大生产运动呢。咱家有南泥湾精神,有一块菜地呢。   
  我一路小跑到了水塘。左边桶往塘里一斜,装满了。拉上。右边再一斜,装满了。人一吃劲,青松一样,稳扎稳打上了石阶。溜溜地走到老兵跟前,脸不变色心不跳。   
  "小家伙,行啊。"老兵嘎嘎笑。把我桶上的绳子挽了一个结:"绳短点,这样吃力也稳。"他拍拍我的肩:"你的疙瘩肉还没长结实,少挑点。"   
  后来知道了,老兵叫"豆子",外号。1965年的老兵了,汽车班的。参加过全军大比武,会在钢轨上开解放牌。   
  豆子能吃啊。所长说:"这个家伙,除了石头,啥都吃。"   
  豆子说:"尽瞎扯,大便我就不吃。"鼻子哼哼:"我寻思着,放点醋还是可以试一家伙。"   
  所长说:"这家伙,前世什么投胎的?"大家都笑。   
  陈医生说:"这个人的胃一定有问题,他是一种病。你们笑他很不人道。"   
  晚点名刚结束,豆子朝我和苇招手。   
  "我弄了样东西。"他举起一只铁笼。   
  一条蛇。黑白相间,手腕粗。   
  豆子打开铁笼,蛇从门口游出来。豆子一手揪住蛇的尾巴,蛇头朝上勾起来,扭着腰。   
  "敢抓吗?"   
  "有毒吗?"苇说。   
  "熊样。有毒的是三角头,这家伙头是圆的。"   
  我揪住蛇尾巴,差不多跟我一般长了。   
  "你抡。抡圈子。"豆子甩着胳膊:"跟扔手榴弹一样。"   
  我开始抡,蛇在空中划着圈子。   
  "放手。"豆子喊。   
  我手一松,蛇飞出去了。像裤带,叭。掉地上了。一动不动。   
  "小子啊,没姑娘相,有种。"豆子乐颠颠地窜到蛇跟前:"它的骨头散了,这下我们可以做汤了。"豆子两眼放光:"蛇汤啊。"   
  豆子把蛇吊在树上。一把削铅笔的小刀在蛇脖子上划了一圈,脱衣服似的把蛇皮拉下来。蛇光着膀子,豆子掏出了一只蛇胆。   
  "你敢吃吗?吃了明眼的。"   
  "敢。"   
  司务长看到了。喝一声:"傻成这样了。"   
  豆子给了我一只杯子,我喝了一口,蛇胆放进嘴里。咕,下去了,软软的,没啥味道。   
  豆子叹一声:"我这是雷锋精神,先人后己。"   
  司务长大骂起来:"蛇胆要是破了,封了喉。你就等死吧。"   
  我脸冰冰的。豆子,你这个王八蛋。   
  (2006年国庆,战友们聚会还说到了我当年吃蛇胆的事情。都说这家伙傻有傻福,现在还不用老花镜。)   
  蛇汤是在空地上煮的,豆子说在屋子里煮,蜈蚣会从房梁上爬过来,掉在汤里有毒。   
  世界是最好的蛇汤就在野战医院二所的空地上诞生了。   
  水清肉白,鲜得我和苇直冒汗。豆子把所有的骨头都收起来,找了一棵桃树埋了。他说蛇有灵的,一定要埋在桃树下。骨头有毒的,不能扎了人脚。脸上很神圣。嘴里还叨叨着:"人走人路蛇走蛇路,欠你啥,下辈子还。"   
  才知道,豆子花了七毛钱买了这条蛇。   
  "大价钱啊,心疼死我了。"豆子搓着手。快哭了。   
  大嘴豆子,什么都逃不过他的嘴。   
  麻雀。晚上打着手电照,一捉一挎包。肚子剪开,不洗。说是洗了不鲜。糊上泥,黄泥,黑泥发苦。在后山相思林里掏个坑烧。熟了,砸开泥,毛也就跟着沾走了。沾着粗盐吃,骨头都是鲜的。我吃得一脸黑,苇吃得擤鼻涕。豆子告诉我,胃疼吃盐烤麻雀,一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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