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雨云

花土

1.
    紫竹种在田里已经有六七年了吧，因为种种原因，竹子一直长得不好，这是可以预见的，包括它们的生与死。早在去年春天，母亲得到了我的默许，把地面的竹枝砍光后就地晒干，又点上一把火焚烧，即便如此，紫竹依旧顽强地长出了新枝，好像是为了等我回来。
    正月节之前，我必须把半亩竹园改造回稻田，也就十几分钟时间，双手磨出四五个血泡，不到半小时，锄头散架已无法使用。一天下来，换了三把锄头，只改造了十几平方米。好在天气晴朗，气温不高不低，俨然阳春三月的样子。
    持续数天二十几度的好天气让李子树炸开了白花，紧接着桃花也开了，实际上我并没有发觉这些，我在听二叔讲去年持续两个月的重霜期，讲果树的黄龙病，因为黄龙病，二叔家的果树已经砍掉了几十棵，二叔还说到了倒春寒，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觉得寒冷已经结束，不会再来。
    凤儿说，我的头脑还不如小学生，就拿用稻田种紫竹这件事来说，当年费尽心机找紫竹来种，现在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去刨，去改造，类似这样异想天开的无用功，我做的还真不少。
    二叔说的倒春寒开始应验，新闻里北方正在下雪，手掌的血泡破了，松开的皮又和肉黏在一起，但此刻阳光晒在背上，竟然有些火辣辣的。虽已近而立之年，可母亲还是头一次看我干体力活，站在田埂上心疼的看着我说不出话来。回到家中，母亲为我打水烧水，给我找衣服递毛巾喊我洗澡，晚饭后，天一黑就催促我熄灯睡觉。

2.

    凤儿常讲，性格是天生的，比如说买东西，我很少问价，更不会砍价，到了市场，来二斤猪肉，来一桶油，来一袋米，东西装好了才问老板该付多少钱，回到家后，凤儿问起价格，便一问三不知。
    从去年八月开始，医生说不要喝酒，不喝就不喝吧，反正烟酒茶，包括米饭白水，等等，这些迟早都是要戒的。只是母亲还不知道我需要戒酒，春节临近，照例酿了一缸酒，过年酿酒，这已经成了她的习惯。母亲把旧锡壶扔了，换了一把陶瓷的，瓷壶比锡壶大，能装下五大碗酒。回家第一餐，母亲烫了一壶，看着满碗热气腾腾的水酒，我左右为难，可手还是不由自主地朝酒碗伸过去，凤儿从厨房出来，一巴掌打在手背，“不要命啦！” 最终，母亲和凤儿都没能劝阻住，医生的话多半是吓唬人的，这碗酒我必须喝了！“
    是母亲亲自酿的酒，我怎能不喝，当然，还有隔壁兄弟们的酒，还有多年未见的老同学的酒都不能不喝，何况这是过年，更何况，酒在飘香春天就在眼前。初三日，凤儿娘家来了二三十个兄弟，大家轮番敬酒，也不知喝了多少，急得凤儿直跺脚。医生的戒条打了水漂，酒是越喝越开，貌似戒酒半年，酒量不降反增了，不过酒的毒害很快体现了出来，眼里的血丝连日不散。
    我曾在私下里偷偷做过一个选择题，健康与喝酒，我的选择是要喝酒，不要健康。酒是世间为数不多的好东西，它像知心女人，像一匹可以载着你乘风而去的天马，而且，我还有一个理由，这酒不喝，我也依然这病那病的不舒心啊！

3.    一旦下定决心，我就会全力以赴，比如刨除这半亩地盘根错结的竹根。猛力一锄头下去，结实的冻土震的虎口隐隐作疼，力气小了，就像跟大地挠痒痒。锄头不时陷在竹根的缝隙里，撬不动，也拔不出，小不点见状要来帮忙，结果整个人悬在锄把上秋千荡。
    凤儿赢了一场漫长的战役，事实证明我当年在稻田里种紫竹是错误的，我不听老人言，浪费了土地资源，耗费了物力财力，浪费了宝贵的时间，还辜负了邻里们的好奇心，只为大家奉献了一道饭后谈资。
    为了赶进度，我把三餐缩减为两餐，又把两餐缩减为一餐半，后来，干脆装一袋子糖果零食，光着膀子边吃边刨。今天围观的是圣娣婶，婶子也说到了去年的霜冻，后来说到了压岁钱，我一直小心翼翼地和圣娣婶交谈，因为学老叔在去年十一月白血病去世了。婶子说到她两个儿子给她的压岁钱还抵不上她过年给他们的鸡公钱时，自然的就说到了学老叔，说到学老叔临终前所受的种种折磨，圣娣婶蹲在田埂上不停抽泣。
    为了岔开话题，我说起了兔子，近些年，山前山后闹起了兔灾，很多果树苗被野兔子啃掉了。

    中午，母亲见我没有回去吃饭，便寻到了田间。不知道为什么，有关母亲的往事，能记得的极少，母亲在田间劳作的画面，一点记忆也找不着了。世界上，没有几个母亲是不唠叨的，当然，母亲更多只是自言自语，因为我很少搭茬。近来，亲戚，邻里越来越多的对我提及父亲，父亲已经去世二十几年了，母亲也守寡守了二十几年。父亲走过了短短的四十六年时光，其实，父亲的痛苦远大于成就，而大多数人只知道父亲是位能人。
    母亲弓着腰，一边捡拾被我刨碎的竹根，一边说着新春的种菜计划，母亲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提起过父亲，父亲对于她，就像是曾经的路人，就像是河床上流走的河水，就像田埂上吹过的风。我曾经反感过母亲，怨过母亲为什么把父亲忘得如此干净，而且，我还用母亲对照过凤儿，说，如果哪一天我也先死了，凤儿是不是也会像母亲一样将她的男人当成风忘了。
    有关父亲，我能记得的影像却很多，从四五岁起，到十七岁，曾经的生活片段依旧鲜活如初，更令人难于置信的是，时隔二十三载，我还在梦里梦到父亲。可我不能认同亲戚邻里们的话，说如果父亲能多活几年我就会如何如何的春风得意，我只知道，失去父亲是我永远的疼！

5.   
我的固执常常让自己也感觉荒唐可笑，比如在稻田里种紫竹，比如费尽心思让刚直的竹枝弯弯曲曲地生长。李子树确实是开花了，站在高岗上四下瞭望，雪白的李花东一丛，西一丛，桥边一丛，屋角一丛，林子里还躲着一丛。我喜欢李花，也喜欢桃花，还有爱凑热闹的豆梨花。我经常把它们当作寒梅来欣赏，也说不出来个为什么。
    初三初四，天气依旧晴好，孩子们脱去冬装，在田野上肆意奔跑，嬉闹。也不知小不点从哪一个角落折来一枝李花，举在手里摇着，口中还唱着“雪霁天晴朗，，，”  这个小不点是什么时候学会了唱《踏雪寻梅》的？人活着，再深的伤痕都会被时光冲淡，不知不觉，我已经挨近父亲去世时的年纪了。
    去年一年，村子里走了四个老人，我的母亲，两个叔叔和婶婶也已老态龙钟，鸡皮鹤发，让人不忍注视。
还有站在高岗上，这个依然浑浑噩噩毫无斗志的自己，两鬓也已染上了白霜。

6.
  与北国的雪相对，远山上的云开始裹足不前，夕照下像一朵朵霉变的西兰花，广袤的天空顿时显得如此狭小。

2014.02.11花土

盆栽菩提

这这个虽然时间久，但没有读过。

辛巴

的确不错！不话痨了，但是还是略显啰嗦了点点，再瘦身一下就成了。

花土

盆栽菩提 发表于 2017-3-26 09:24
这这个虽然时间久，但没有读过。

记得论坛没被黑之前发过一次，

花土

辛巴 发表于 2017-3-26 10:13
的确不错！不话痨了，但是还是略显啰嗦了点点，再瘦身一下就成了。

写的不专业，话痨一直改不了。现在想来应该是思路不清晰，只是趁着有点兴头，就码下了这些字

蝴蝶蝴蝶蝴蝶蝶

乡村的生活总是能打动我。下面的描写也打动着我。
“李子树确实是开花了，站在高岗上四下瞭望，雪白的李花东一丛，西一丛，桥边一丛，屋角一丛，林子里还躲着一丛。我喜欢李花，也喜欢桃花，还有爱凑热闹的豆梨花。我经常把它们当作寒梅来欣赏，也说不出来个为什么。”
“与北国的雪相对，远山上的云开始裹足不前，夕照下像一朵朵霉变的西兰花，广袤的天空顿时显得如此狭小。”
而且，最喜欢”广袤“这个词了，因为它足以形容所有人的故乡。

老猫

之＜积雨云＞


警笛
突然响起
路人都停下来
肃穆地站着
我一直想知道
为什么愚人节
要鸣笛

树木象是被谁
修剪过
到处是
正方形的树
我喜欢
说不出形状的树
我喜欢
树一样，站着

空调咔咔响
前面
是一家营业厅
有活着的人
在排队续费
天气晴好。
仿佛一场雨
提前

下掉了


（2017-03-29记录于路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