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别

呆呆 · 发表于 2017-4-23 16:14:40

▌大雪别

我们已离开城市，走向郊外。院子里雪停了，枇杷花开着
将空气擦出微弱火星

椅子上坐着祖母
邻居家窗子亮起来时候，更黑的雪

将村庄融化。清晨时分，木门里走出
穿红衣的新妇
小路上。父亲踩着湿泥，走过几十年前的坡地

▌入深

春日绿雪融融
寒夜里独自行路
老友多年未见，此刻
推门而入，笑着道：流水撞钟，流水又在撞钟了

▌再相遇

在上游，云朵一模一样
我们把它们变成马啊，羊啊，牛啊，放牧到下游。
在下游，云朵在水中翻滚，长出一株株野花，野花结出一颗颗泪珠，泪珠飞出一串串雀鸟，雀鸟带来一个个孩子，要找回自己的爸爸和妈妈

▌晚离

有一颗星星，在远方写下一个
名词：春之夜
倒向春夜的事物。它们像钟，一只旋转中的陀螺突然伸出手，攥住钟绳。

钟声震颤，尘埃扇动纤薄的翅膀
想去爱上一个人，想他。面颊微凉，初晓人事

▌归岸

暮春。
躲在白蚊帐里
在一幅少女绣像上做几何题，将一条辅助线画到窗外，勾住月亮的脚

和同学坐船去城里参加乡试
先生。油菜花，田螺姑娘。另一条山路。雪

在书本里呜呜哭着。那么多小孩，融化在油菜地里

▌荡漾

雨在另一个世界燃烧
瓶子里的秘密。持续冷却，一匹马睡在阴影里，星星在头顶。两三个人
走得远了
身上的叶子，越来越密。集聚着露水
并不安稳
“有美人兮……”，桃花们病得厉害，在微风里发癫

▌连城决

书本里这样说：那小姐
爱菊。
每日要在窗台摆一盆新菊
为此我特意去了本城的菊展

菊花开得有些灰。像走了很远路的人
一脸风尘
我记得少年时遇见的菊。在山腰破禅寺的空地上

不知名的菊花奋力伸展身体。清冽又狰狞
山脚下，房屋稀疏。禾场上都是小孩，挥着木剑，在飞来飞去

▌记一张明信片

我知道要去哪里投宿
明月低悬。站在一个句子末尾

空心的月亮饿如饕餮，在江水中翻出白肚皮
实心的月亮。想要逃跑，它扳弯教堂尖顶。它又痛又痒

离弦中的月亮。
翻过它，我们看见一个地址，一个名字，一个日期。在速度里扶摇而上

跟着我们
走过棚户区。我知道，未来就在身后

未来已经把月亮删除

▌理想年代

厨师学校毕业，可以去大同包子店卖馄饨
商业学校毕业，可以去吉山蔬菜店做早班

农业学校毕业，可以去南郊养殖场放鱼苗
节假日。可以去看灯盏，书展，画展；可以和朋友爬山，望月。在山顶吹风，发呆

吃腌鱼咸肉老黄酒；回程时可以邀请少女坐自行车后座
不介意她牵住衣角
舞龙的队伍。从北街出发，过红旗路，过潮音桥，折回爱山广场
龙有草龙，木龙，穿黄绸袍子

看不到舞龙人，他总是躲在锣鼓声里；人民路两端梧桐树手牵着手
自行车一辆挨着一辆

里面有我的父亲和母亲
他们正值盛年，前程大好

▌冬至

田野落霜。小姐姐穿花棉袄
池塘落霜。小哥哥拉弹弓
青瓦落霜。炊烟饱暖，思淫欲。不知不觉，国家大好，落单人。将月光挪至郊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