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组

伽蓝

新桥路

炸鸡店端坐在我的鼻子上

气味的锁链

锁住了贪吃的顾客

男人，女人和孩子

在他们即将漂走的时候

挽手攀爬时间朽坏的梯子

像一群死刑犯

忠诚于自己的记忆

忠诚于心跳，呼吸

和舌头品尝到的牧场

为什么而活？我们

而你们喂养的人都是谁

反复掂量瞳仁里的水晶

有着炸鸡气味的水晶

南街

甚至没有身体，花店吹在脸上

很疼，也很美好

我们经过梧桐和加油站

去物美购买日用品

火腿封存在塑料里

基围虾趴在冰上

幸运的话

还可以买到新鲜的海水

和森林。在这精致的碎片中

不知道能否买回

肉体的亮光。它有点儿疲倦

穿着轻薄的福尔马林

我们可以向它询问

地狱或春天。或者拒绝它

带着多余的梦返回身体

直到它用童年洗净自己

双峪路

许多只老虎

走过这里，带着一车一车月亮

带着一车一车清朝

许多只东北虎

华南虎，孟加拉虎

转基因虎……经过这里

若无其事。向东的向东

向西的向西

我扔给它们税务所早晨的一声鸡鸣

我扔给它们骑着自行车的秋天

它们若无其事地走过去了

脚步轻得像一阵风

一阵农民工肺叶里带血丝的风

吹上玻璃，撞出脓包

许多只老虎走过去了

走着走着，变成了一群流浪猫

走着走着，变成了一群下水道的老鼠

走着，走着

双峪路上的370咯吱咯吱

这是它们饥饿的肠胃

呼唤，站在十字路口犹豫不定的人

无数次吞下他们，它

又原封不动地吐掉

滨河公园

可以和任何人分享美

在围上栅栏之前

在鲜花、绿地和永定河围上栅栏之前

在垂钓的老头、孩子和周末围上栅栏之前

现在，大家可以分享栅栏里面的风

沿着河岸走，可以到达石景山

也能遇见几个熟人

可以说说内心的感受

或者什么也不说，只是经过他们

像一个没有灯的夜晚

经过一个熟悉的村子

我会变成草铺在路上，我会

变成自己想要成为的任何东西

我会往河面扔一块又一块的黄金

像俺爹做的那样。

你知道，在这里

我可以发光，这光会扭断所有的栅栏

春芳茶庄

这里的人还活在八十年代

冷冰冰，讲究茶叶质量

熟练地使用劣质包装纸

穿白大褂

这国营老字号，像小型诊所

依然硬梆梆占据新桥大街一角

许多年

度过许多年的春天

到这里买了花茶和铁观音

葬着花的茶

埋下春天的铁观音

感觉一种左倾的味道

抓住了下午的呼吸——

有那么一刻，我想起年迈的父亲

荒废掉的山林

遍布的荆条，淅淅沥沥的雨

百货大楼

河流吃它像吃一块儿蛋糕

吐出来几栋商品楼

穿鞋的使唤赤脚的

赤脚的使唤着钢铁

我们，用坏了购买的明天

保质期早就过了

也忘掉了自己是谁

一匹马忘掉走过的路

没有什么重要的事

记忆就是一堆废纸

在废纸篓里。为此

写下一篇有着毁灭格式的论文

主题是一双鞋子

你买下它的时候是1989年

那时候，时间很年轻

火焰吐气如兰

2016.7.6

影剧院

藏有鞭子。藏有鞭打过的人头

藏有大树攥紧大地的爪子

——藏有剁碎的春秋

然后，藏好锃亮的斧子

对付一朵花，就用赞美

长方形的赞美，锥体的注射器

总是一次次专家会诊

唤醒睡在里面惊恐的鹤群

和早晨，然后

狠狠地消费一次

苍蝇们埋头苦干，分解大粪

死于过度的疲倦和快感

但也存在合理性

比如漂浮的功绩

许多条路开通了热线

影子的谎话，降低了真实调式

恶习弹奏着毁灭的钢琴

房间回荡的树林越来越稀疏

直至消失，直到凹凸错落的餐桌

吃光摇晃的杯盏——

新新包子铺

包子吃掉了黄昏的时间

它们咀嚼许多双手

嚼着嚼着

这些手就失去春天

很多年了，一次次改变工艺

而味道一成不变

——被冰敷过的心

排着长长的队伍

来领取一份记忆——

掩盖舌头说过的蠢话

你记得，却无法定义

你后悔，却无法反对

这多像爱，总是热气腾腾

占有一个执拗的动词

又好似瞎眼的荷马

用一生拉断了黑暗的琴弓

伽蓝

乱了格式。乱着吧

如此尔

再简单点儿，光亮点，我就能看懂了

川伝传

春芳茶庄

盆栽菩提

我还是喜欢你的短的

耳小七

有些沉，

纳兰寻欢

哦哦，这些意象困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