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五首

杨四五 · 发表于 2017-6-25 12:31:24

樱桃语（杨四五）

天黑了，卖樱桃的人已经离开
樱桃树
掉下一堆红皮

有人不敢张嘴
有人怕吃晚餐
有人坐在手术室门口，悠闲地看

年轻的姑娘啊，简陋的房子
冰凉的灯管
还有几颗樱桃

酸酸的，甜甜的，水淋淋的
还有一只小碗

2017年6月  于浙江永康

立交桥（杨四五）

街灯稀薄的光圈中，她拿起手机
她的话越来越多
得到的回应与安慰
也越来越多

然后她关掉微信，拨通一个号码
抽抽搭搭地哭起来

夜空中，窗户震开的缝隙里
混进一股凉凉的风
她抱着双肩，看着汽车穿过城北立交
穿过城北西路

穿过一些昏暗的居民区
她忽然想起他旧时的样子
想起幼年的女儿

她再一次打开微信
汽车在丁字路口停了一会儿
又重新启动
驶向一座从未到达的城市

2017年6月  于浙江永康

两只蚊子（杨四五）

两只蚊子离开我的身体
一只在我眼前
一圈一圈地飞

一只飞到了另一个人的头顶
歇了会
又飞回我的桌面

在我眼前飞的蚊子
反复落在我的手背上

桌面上的蚊子最后死在屏幕中央
——我的食指按上去
它没有躲避

我的食指松开
它留下一个明亮的光标

2017年6月于浙江永康

蝴蝶的隐喻（杨四五）

喜欢将捉在手里的蝴蝶，撕去
三分之一的翅膀
看它在油菜花上面飞

飞走了，就飞走了
如果飞不走，也飞不高
就捉回来
再撕去三分之一的翅膀

看它在油菜花上面飞
如果飞不走，也飞不动
自然而然地落下来

就捉在手里，再再撕去三分之一的翅膀
放在春意盎然的土地上

2017年6月于浙江永康

吃货（杨四五）

晚年她最爱吃的，是清油蒜苗炒盐菜
无论下稀饭
还是米饭
她吃得都香
早年她吃瘟猪肉
吃蛇
吃筷子长的老鼠
更早的年头
她吃莫明其妙死去的鸡
吃山上不知名的菌子
吃河里烂尾巴的鱼
这都比不上她养第五个孩子
吃过的红苕藤
吃过的大麦秆
吃过的毛狗粉
她讲到这里，总有眼泪无声地流下来
她说，那个娃娃啊
死的时候，埋都不好埋
就和你们一样大

2017年6月  于浙江永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