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发如铁（外11首）

会宁老马

历经千年不朽的，除了坚硬的牙齿
还有柔软的头发
古墓里拣出的，就是这两种遗存
很显然，牙齿已经散落
无法咬住前世的宿敌
可你要提防，提防那条发辫
它随时会从长梦中醒来，死死缠住
一条温热的脖子


《踏青玉渊潭》

玉渊潭绷了一冬的脸，终于有了笑容
白云在湖底留下墨迹
怀孕的樱花树，为下月的分娩
憋红了脸
风缓慢地吹着，有一些絮语
在林木间传递
我那在寒冬喋喋不休的双踵
终于学会沉默是金
它们每天陪我，围着湖边
打捞前朝遗落的
散金碎玉


《秩序》

神把这个世界安排得严丝合缝
每个人都被镶嵌在恰当的位置
尽管有的位置不完全是人形

降生时，该谁高兴谁就欢笑
该谁疼痛谁就惨叫
离去时，该谁哀伤谁就垂泪
该谁陪葬谁就跟去

在自己的位置上伸伸拳脚，只有
离得最近的人感受疼痛
所以，大家活得小心翼翼

你看马路上疯跑的那个老妇人
在车流中沉浮，却不会有人搭救
只有一个后生，能够把她抱住
连哄带骗地带走


《不敢面对忧郁》

通道吉他手，一脸忧郁
有没有听众，有没有施舍
他都缓慢地弹着忧郁的曲子
就像身旁那只垃圾桶，无论
有没有人喂它，都张嘴等着
不知为什么，我不敢面对吉他手的忧郁
像是欠他一笔旧账
对垃圾桶，也不敢多看
总是觉得对它也有所亏欠


《戈壁风》

我不把呼呼响的风叫风
不把将塑料袋捧上天的风叫风
也不把在大树顶上荡秋千的风叫风

世界好静啊！自从经历过
戈壁滩的风
我的眼里再也没有风了

戈壁滩的风，不声不响
没有树梢可摇，也没有塑料袋放风筝
只有死去的石头，重新长出翅膀
在高于地平线的位置
默默地飞


《打工者》

他们扛着行李，站在街边
在城市地图上比比划划
他们圈点了中心商务区，政治中心
也圈点了留白的城乡结合部

这种场面，战场上有过
南海边有过，各种工地也有过
那都是风度和气势的象征

他们不为夺取哪一个高地
不为在哪里画一个圈
而仅仅是在陌生城市，给寒冷的希望
觅一个解冻的空间


《淋雨》

盖这栋楼时，他自由出进
而闲人免进

楼盖好了，仍然是闲人免进
他成了闲人

有一天赶上暴雨
他想进去躲躲，却被挡在外头
大雨浇透了他的里里外外


《希望》

春末，有一棵白杨沉睡不醒
勤劳的喜鹊，没有唤来
一丝绿意
陈年鹊巢摇晃着风雨阳光

其实，有喜鹊飞进飞出
就不能算是一棵死树
终有一天，高高的树冠
定会长出稚嫩的翅膀


《亏欠的日子》

他今年没有生日
这让他很沮丧
长这么大，他少过了不少生日

每年拿到挂历，他最关心的
不是几月几号过年
而是，这一年有没有
二月二十九号


《春种》

立春过后，冬季松开了紧咬的牙关
我在城市觅不到一寸土地可以耕种

趁着墒情正好，那就
把故乡种进舌尖，让乡音摸一摸
满村炊烟的温度
把父母种进舌根，让一场春雨带他们
在老屋返青
把乳名种进舌面，让中医四叔望一望
我的寒热虚实

春季啊，万物就要复苏
父母种过的那几分薄田，深深的脚窝
能不能长出梦的嫩芽


《角色》

他蘸着糖水在地上画了只大蚂蚁
很多小蚂蚁赶来，给大蚂蚁生命
小蚂蚁并不知道，有一只无聊的手
导演了一切
正如这个闲人，也无法知道
此时此刻，他只是某一棋局中
一个小小的棋子
有一只大手，分配给他这样一个
无关紧要的角色


《燕归来》

今见燕子归来
呢喃轻语
旧巢犹在，我心释然

衔泥的精灵，可是
往日房客，还是子嗣认祖？

脆脆的一声招呼
剪裁春风的娴熟
抛向人间的黑白
仍是故人气息

海绵_体

老马现在有板有眼，可惜部分不够狠未能通透

张长林

有两个有出乎意料的惊喜

鲁力

只有死去的石头，重新长出翅膀
在高于地平线的位置
默默地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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