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作6首。问好传灯录的朋友。

于贵锋 · 发表于 2016-11-11 16:26:28

我赌

走到雁滩公园
几只鹅游过来时
雨开始下了
不是昨晚那场大雨
它下在梦的外面
也不是多年前院子里
下在心上的雨

雨开始下了
水面还没有密集起来
我手里的一把伞
并不急于撑开

走出公园时
雨不会把我淋湿
我赌

走到桥上时
雨会把所有的雨
在心里连成一片
如果雨停了

如果麻鸭消失
河水上涨
大雨会去而复返
但不会把河床上的石头
冲进公园里

我赌，雨与雨之间有明亮的缝隙
像云与云之间会有一束束阳光
鹅会转身，顺流而下的麻鸭
会斜斜地逆游抵达岸边，我赌

雨会找到自己的方式，来临，或离开

2016.10

灿烂

折回来站在桥上
他突然有点兴奋
再也
再也不会有同样的日出了
日出再也不会有同样的倒影了
不会再有同样的眼睛
在心里那么睁着了

灿烂之后，汇聚灿烂的事物
将重新开始
一点点培育新的光
将死去以准备再生，或黯然地继续活着
将安静下来，或不停地飞

但不会再有同样质地的灿烂了
不会再有一模一样的内外兼修的事物
打制一个灿烂的模子
不会再有偶然但也必然的相聚的光线了
不会再有这个早晨
不会再有这个早晨的这座桥

不会再有影子返回虚无的桥上
试图激活一具衰老的肉身

2016.10

晒太阳是大事

阴历九月，要好好晒太阳。
尤其是那些错过夏天
或体内的阳光快要耗尽的人。

在树梢上。
在公园的空阔处。
在过桥的时候，和吃完午饭
下午上班前。
在外出办事进入一幢大楼的台阶上。
在楼顶上。
在记忆深处一大片还没有挖掉的胡萝卜缨子上。

一定要晒太阳。
最需要晒太阳的那个人
是我。

我要好好晒太阳。
在别人的，和自己的喜悦里。
在即将来临的每个梦里。

我会一边感谢，一边信任地
彻底打开自己的身体。
像一块没有了任何遮盖物的田地。
像摊开来正控掉最后一丝水分，准备入仓的粮食。
像一张从木头里飘出来的白纸。

阴历九月，要好好晒太阳。
我正在晒的阳光，明亮，简单，纯粹。

快来！快来晒太阳！这很重要。
比任何想法都重要。说到就到，一场又一场大雪。

2016.10

著名的通话终回寓言的开端

“他，是不是，天才？”
地狱的马掌
敲击太阳穴
缓慢而安静

嗞zi吱zi嗞zi吱zizizizi----------

一秒
这自视的天才犹豫了一秒
“一种可怕的美已经诞生”

一端是怦怦的心跳
一端是钢琴与灯火无法擦除的，无限延长的盲音

2016.10

嘀咕

树丛中的红果果还在嘀嘀咕咕
秋风又起了

秋风刚路过记忆里那座明亮的庭院
熟透的银杏像一颗颗坠落的钉子

天空锈烂了。但天空依然由天与空组成
它依然是秋风塞满落叶的首选

乱飞如蝶的梦哦真是做不完的梦
泥土种出的眼睛只能金色地赞颂

秋风带雨晚来急，争渡，争渡
羽毛乱飞，惊起一堆影子

惊出“锈蚀之眼堵塞之法”：写字楼
和尚念经，白云观白领参禅

两行诗之间，新事物孕育。
听听，嘀咕在虫虫的魂儿里继续：

白茫茫的哲学会收走秋风
而青峰雪出，独自向人间

2016.10

史蒂文斯的名言。或诡辩者

飞去又飞回，这是鸽子的长处，也是短处。
难题让诗歌与哲学不停地在月亮的厨柜里互换着身体。
像梦和垃圾的制造者，像解决不了自己问题的人类。
发明一句名言，比如，“时代是一个鸽子窝”，也没有用。
你不能让清澈的眼睛流下混浊的泪水：“瞧，内心已被冲洗”。

飞去又飞回，如同一种未经选择的生活，依然在继续
依然在从自己的角度，小心翼翼接近并观察着。
但从来不是，它们从来没想过要成为人类。
让它们还是那么清澈吧，像懂得休息和飞翔的影子。
别逼迫它们毁灭自己，飞向人间的大火。
别逼迫它们计算人脑中的蜘蛛网到底有多长、多重。

学会在黑暗中群居，也学会在明亮里独处
这不仅是鸽子的启示，虽然有时候
人类希望鸽群中的一个，或几个，扮演先知

“善待异类”，先知已经说了
“但这是鸽子，不是先知”，人类像一个诡辩者
像一只能够用翅膀制造出巨大阴影的鹰
他为自己发明了许多语言与逻辑，并谎称懂鸽语
他更愿意在他们自己中间指定先知，并说鸽子已一致同意

“世界都能够翻译，还有什么翻译不了。”
他边翻着风边藏起一个秘密：先知在影子的循环中转生
而生命无法转身，它随着寄居的躯体，生长或萎缩，狼奔豕突
它一直不习惯那根竖在眼前的逻辑的脊梁

201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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