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过（外10首）

会宁老马 · 发表于 2016-3-30 20:17:17

彩蝶在前世蠕动
桃树红了又绿，流水绿了又红

箱底的花裙，深藏的酥胸
错过了初春的桃红

听说，为桃树修枝的那位老人
先于桃花
谢了

《两块石头》

孙家有两块石头
一块黄河石，负责镇压菜缸
另一块是脏兮兮的孙石头

孙石头把黄河石扔进涝坝
水面微微笑了一下
他却受到重责

孙石头把自己扔进涝坝
两块石头落了地
涝坝猛地痉挛了一下

《空宅子》

乡村的空宅子越来越多
我走进一个个空宅子，察看
无中的有

你不能说，空宅子就是空的
你不能说，空等于零

不能保证，人走了，梁上燕子也走了
不能保证，人走了，父亲的哮喘也走了
不能保证，人走了，宅子里分娩、长大、老去的故事也走了

你更不能说，宅子空了，乡村之外的乡愁
也一起空了

《皮影戏》

帝王将相，王公贵族
无非半张驴皮而已

朝廷兴替，人间悲喜
皆为两手翻覆的把戏

皮影师，心怀庞大野心
扶着前朝的风云前行

《那时候》

那时候，太阳照亮谁家的屋顶
是耕牛下地劳作的报时钟

那时候，孤老太太草屋的一丝炊烟
是捎给庄里人的平安口信

那时候，我们肩上柔软的扁担
一头挑着月亮，一头挑着星星

那时候，我们和五谷杂粮是排行兄弟
生死大事交给农时打理

《郊游》

我在草地躺久了，洞穿一些事物的隐秘
苏醒的根须攥牢一把泥土
蚯蚓打通新的巷道

一些坚硬的想法开始融化
体内的狮子学会归顺
一呼一吸间，扯动云朵的张弛

云天低垂，久久擦拭我灰暗的心事
我和天空的宿怨悉数和解
空中飘落散金碎银

《土豆颂》

我们把土豆切成块
用草木灰给伤口止疼
每块土豆都有一个完整的芽窝

农妇们跪在地里
挖开小坑，小心放进一块种籽
撒一把粪肥，郑重盖上土壤

一直以来，我在剜去芽窝时
庄重地旋转刀尖，把活着的土豆
变成没有痛感的口粮

《老式电话》

没有免提，没有来电显示
只有一种铃声，和他看大门时
拉响的电铃一模一样

对着老话机说的话也是老式的
比如“你好着呢吗”
开头必有这句

他认定，地球那面的儿子
打惯了这台电话，所以
从来没打算换台新的

《关于疼》

好看的颜色是大地的杰作
土地长出桃红李白，山青水绿
唯独雪花从天上飘来
异常高贵，触地即死
地上长出来的白，总是逊它几分

就像我们所有的疼，都是皮肉筋骨
喊出来的，有伤可循
唯独心疼，找不到伤
却比任何疼都疼

《核桃》

乡人送来核桃
袋中传出吵闹声
就像儿时院中的麻雀
扣到箩筐里，还在为几粒谷子吵成一团
更像我那些年长的乡邻
挤在沟壑交错的山坳
愁苦着脸，坚硬而弯曲
常常为一些小事磕来碰去
心里和解了，嘴上还要
叮当一番

《春来时刻》

爬山虎的腕足抓牢土墙，把自己
举到风轻日柔的天空
在跃动的绿水上，发一声喊
爬山虎椭圆形的叶子转过头来张望
桃树、杏树、柳树
张开嫩绿的小嘴，脆声应和
假寐的蚯蚓，试探着温热的沙土
舒展了蜷缩已久的关节
草地上，寻寻觅觅的喜鹊
有了新的发现
冬日忧郁的时光老人，一低头的功夫
白发悄然褪去
开心的笑脸迎向人间
春天啊，你给万物轻柔的抚摸
万物以无尽的活力，领受了
你的美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