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五首

杨四五

莲说（杨四五）

有人路过，水塘才会有风

有人给它柳条

有人给它清水

有人给它星光

它只是塘中，默然开放的一朵
它被一大片
碧绿的叶子包围

远来的人们，早早走了
它只是塘中
默然枯萎的一朵

它不是人类。听不懂
任何人的赞美

2017年6月  于浙江永康


她的时代（杨四五）

她有大爱，也有小恶。她喜欢
安安静静地写
在动荡的年代
有一间蜷居的房子就够了
所以她要离开
她说：我深感时日无多
绝非矫情而恰恰是深刻的认知
但他不懂，非要投身于
革命的激流所以
她再一次绝望，嫁给不爱的男人
也是惶如惊兔
寂寞空待后的妥协
他是那么勇敢又那么软弱
不能彻底地保护
良友疏远，非议如密集的丧钟
她躺在病床上，于呼吸间
觉察到生活的错误
或者第一个女儿
侥幸活到现在可第一个儿子
究竟怎样消失？她选择
失去印象，也不必去找了
她垂落的手无力地遮挡
干涩的眼眶。她是不是一个
心狠的母亲，是不是一个糊涂的
女人？她在事实面前
定然无法抵赖可遇见她的人
都喜欢并甘愿陪伴。亦如
最后四十四天
时代浓缩的病症
梳理着她的喉咙
她留下的人以及留下的书
翻开后已不能复原
记下的祖父有二爷与
团圆媳妇。很多人都死了
很多人在冰冷中死了她都一一记得
她为此流下了过多的泪
她承载着他们的语言和
夜空中非凡的呐喊在她的
第一次黄金时代，北方土地
冻结的冰悄然碎裂
她睁开美丽的眼睛
走出来，离开家乡追求
可贵的爱情，她失去了女人独有的身体
换回了女人独特的良芯
她知道她的身体无论在北方
还是南方，都无法远走所以
之后的很多年，她尽可能在
漂泊中磨化一层层铅灰
以还给遥远但难以回去的旧居
以如雪花一样弥漫天空与大地
以如雪花一样
在破裂的祖国完成纯粹地殉葬

2017年6月 于浙江永康


田级产品（杨四五）

永康的夜景不错吧。他点了点头
永康的美女
也挺多的。他点了点头
陈总是一个很大方的人。他点了点头
玩得开不开心？他点了点头

现在明白了吗？他点了点头
又摇了摇头。配置达不到甲级标准
但可以卖甲级的价钱，明白了吗
他想了好大一会儿，然后看着经理
非常激动地，点了点头

2017年6月 于浙江永康


公路，公路（杨四五）

我确定是一块肉掉在路上，一块鲜活的
冲破布袋的肉
掉在路上

一块冲破布袋的肉，一定很勇敢
否则它
不会躺在街心，不会无视
来来往往的车辆

一块勇敢的肉，不像刚才那般饱满
它紧贴着
地面。又艰难地站起来

人群中，年轻的女子在熟睡
一块
站起来的肉
生生扑入她的怀里

2017年6月 于浙江永康


木耳语（杨四五）

埋葬人们的泥土，还给人们
一片小土堆
埋葬乡村的泥土，还给乡村
一片丛林

过不了多久，丛林里的叶子
就将
完全覆盖
人们难以寻找，也止住了哭泣

似乎所有的悲伤都已远离
唯有大雨
不知疲倦

唯有几根未能深埋的木头，在雨后
生出密集的耳朵
像是在
朝迷路者
打探一些特别的消息

2017年6月 于浙江永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