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月黑杀人夜，我是这样度过的（5首）

赵原

◎只有铁匠不肯放下刀

在一片树林中  只能有一棵铁匠树。

一群误入江湖的百姓里  只有铁匠不肯放下刀

拒绝重温旧情

我砍过铁匠树。兄弟们

都解甲归田了  宽阔的河道也干涸了

再也没人从这里走

我用大刀挖开淤沙  刨出黑色的树桩

从春到秋  我每天砍一点

直到把铁匠树砍成一堆碎片

◎有多少月黑杀人夜，我是这样度过的

我砍过漆树。长着漆树的地方

不能再长其他的树  山南出过响马

从此再无好人。手臂上敷了草药

再戴上木壳面具  我一边砍

它一边长  我砍得快它长得快

我一边砍一边哭  它一边长一边流血

最后我放弃了  我擦干泪

把斧子藏在树冠。东方欲白

万物多么安宁  有多少月黑杀人夜

我是这样度过的

◎把革命的力量疏散到农村

我的女人是我抢来的

她十八岁  丰乳肥臀

是屠夫的女儿 注定要成为

义军的女首领。在寒冷的西伯利亚

送面包的车误入歧途了

列宁坐在炉子边  给她写信

“亲爱的妈妈  我们在考虑

是继续冒险  还是把革命的力量

疏散到农村……”

◎用这套把戏慰抚兄弟们愤怒的心

我的女人  有时也会让我想起

阿赫玛托娃  肥胖的脸上

都有沉重的表情  面包被收税的老头子

集中到广场上  再分发给大家之后

生活变得  越来越严峻

诗歌也不再是可以随意打开

再盘起的发髻  那么

就让她祈祷吧  让她大声唱

“生活啊！我的姊妹……”

用这套把戏

慰抚兄弟们愤怒的心

◎兀鹰降落在每个人身上

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刻

兄弟们突然放弃了杀戮

让敌人撒出战场。死亡属于一部分人

自由属于另一部分人

而爱情只属于在鲜血中奔跑的

短命美人。但我不爱她

请原谅我的固执  我不爱胜利和荣誉

也不爱这整齐的河山

大雪融化后  寂静的战场

兀鹰降落在每个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