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滴水

鲁力 · 发表于 2016-6-17 14:4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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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两滴水

两滴水在荷叶上滚来滚去
一滴追着另一滴，到了边沿又折回
滚去滚来，一滴追着另一滴
顺着叶脉滚向荷叶的中心
两滴水滚成一家人
一滴抱紧另一滴，一滴融入另一滴
一滴水又分成了三滴水
分开来的三滴水还在荷叶上
滚来滚去，滚去滚来
没人注意风追着风，过去又折回
2016.7.9

20.起风了

空中的羊都赶往同一个方向
挤丢了你看见的那一只
羊群越聚越多，声势浩大
好比所有的树挤在一张纸上
相同的灰，遮蔽了天空
请看管好自己的影子
除了影子，无人听松针摇晃
无人听竹叶飘落
无人听水波追逐水波
无人听屋瓦摔在地上
无人听残亘断壁的裂缝
呜呜呜的叫声
迷路的羊啊，请你看管好自己的影子
别让她丢在浩荡的风声里
2016.6.26

19.卷尺

弓身在洪水中撑竹排的是爷爷
弓身在自留地插秧的是父亲
弓身在花炮厂裁纸装硝的是二哥
弓身在舞蹈教室下腰的是女儿
我在别人的新居弓身

用卷尺测量长宽高构筑的生活
每拉出一毫米就会拉出一个弓身的亲人
我们把自己弯成一张无弦的弓
绵延而成伸向未知的卷尺
不管多薄多细，都能直立起来

慢慢拉，细细读，缓缓收
减小与出口的摩擦
让每个曾经、现在和未来
弓身的亲人，都保持刻度的清晰
好比丝丝相连的苔藓站在时间的山脉上
2016.6.18

18.金鼎小镇

黑点白衬衫的小女孩
走路摇晃像个鸭子
走着走着，突然停下来
指着旁边叫唤的水鸭
冲我学：呱，呱
蹲下来问她几岁
她用黑葡萄粒的眸子看我
没说话，就一摇一晃进了屋
抱只毛绒小狗出来
递给我，说：宝宝
我抱了抱她的毛绒宝宝
她接过去，抱进屋里
小蝴蝶还在草上低飞
水鸭还在食棚里呱呱叫唤
2016.6.17

17.黑暗从不会稍减

我们习惯在夜里睡去
睡着了还不让关灯
孩子，我知道你怕黑

在黑里，你看不见爸爸
也看不见妈妈
只有你自己，只有黑暗

你必须学会跟他们对话
跟他们对决
用你的牙齿拼命去咬

像咬你爱吃的黑椒牛排
不用害怕，乳齿掉了
会长出更有力的恒牙
2016.6.8

16.小麻雀

小孩在玩一只麻雀
它还小，飞不起来

它突然蹦出手掌
拼命往角落跑
翅膀低垂，像船桨
在水泥地上来回划动

小孩甩开胳膊追上来
用小手捏住翅尖
倒提起小麻雀

还没长硬的翅膀
就像一根草绳
吊住了它的身子
2016.6.1

15.镜像

大山壁的溪水被拦在潭口水库
杂草丛生的坝肩被人踩矮了一公分
背荫处，钓钩被蛆虫咬上了
丝线被放长，被甩出
人为钩勒出来的轨迹转瞬即逝
等等看，蛆虫也被鱼咬了
钓杆被扯弯，一条鱼被拉出水面
留心头顶上的高压线
鱼杆会被电流吸住，鱼会被烤熟
你也会被烧焦
不要太在意水中模糊的倒影
水花和波纹会被时间摘走，抚平
没有风，水面上能看清
坡上吃草的山羊
白胡须一根一根，不紧不慢地抖动
脖子上的铁链，被山石有意无意地拽着
(注:大山壁，山名，在万载县境内)
2016.5.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