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蝴蝶遮雨（赵原10月诗选）

赵原

秦岭醉了

车过秦岭

一脚没踩住刹车

几百箱五粮液

全摔进斑斓的秋色中了

附近三个村子的老老少少

轰然而来满载而去

那天晚上秦岭醉了

秦岭真的醉了

醉得最凶的

还是卡车司机

抱着仅剩的半瓶残酒

坐在山坡上哭一阵儿笑一阵儿

一直闹到天亮

爱卿，朕到站了

公交车行驶到刘庄

那位身穿龙袍

头戴皇冠的男子

对司机说

“爱卿，朕到站了！”

司机笑嘻嘻地

跑过来

搀扶皇上

下车

试坐

“不错、不错！

很结实、很软和！”

在检察院视察

看到审讯室里

给犯罪嫌疑人准备

的坐椅

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

忍不住一屁股坐上去

握着椅子扶手

用力晃了晃

连声夸赞

陪同的官员都

一起陪笑

“很结实、很软和！”

谁知一语成谶

几个月后

这位副部级高官

就因涉嫌受贿

而坐上了这把椅子

“听说你试坐过

这把椅子？”

提审他的检察官问

他点点头

然后

又摇了摇头

要做大诗人

陈傻子说

他的文学野心

是做著名诗人

让世界各地

都知道他的大名

我却告诫自己

要做大诗人

不要做

著名诗人

我们都没染上对方的肤色

在超市里

不小心

跟一位黑人撞上了

我下意识地

看了看胳膊

那哥们

也看了一眼

自己的手臂

我俩相视一笑

我们都没染上

对方的肤色

到英德去看女儿

约好了见面地点

我打的去接女儿

一路上

看见穿校服的女孩

我回头端详

感觉都像

我的女儿

在肯德基门前

终于看到女儿了

背着小书包

一头乱蓬蓬的短发

女儿似乎变丑了

我却感到

很高兴

16岁这个年龄

正如我希望的

女儿长高了

变丑了

中国的脊梁

从卫生间出来

偶尔回头一瞥

看到镜子里闪过一个

略显疲惫

但依然壮实的脊梁

在走廊上点燃一颗烟

我默默告诉自己

这副脊梁的可靠性

无庸置疑

但它只为诗歌

和一个升斗小家

而挺立

给蝴蝶遮雨

半小时狂暴的

大雨之后

地上蒸腾起

一股热哄哄的腥臭

但雨没停

依然一滴大

一滴小地下着

过马路时

我看到两只灰色的

小蝴蝶

在绿化带上

翩跹翻飞

雨点像高空投弹

投向它们如痴如醉

的双人舞

它们似乎

在奋不顾身地

遮护对方

我慢慢走过去

悄悄地

用伞

遮住了这对

在空袭中浪漫的

小情侣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我发现

如果穿球鞋

跑起来

我的右脚

踏在地上

响声会大一些

如果穿皮鞋

我的左脚

走路声更响

如果光脚跑

会发出

抽耳光似的

“啪啪”声

那是我

抽在大地上的耳光

现在都

收在鞋里了

诺贝尔和平奖

一年后

美国人开始反对

——把那笔卖炸药的钱

奖给奥巴马

一年后

米歇尔在白宫南草坪

种下的豌豆

该采收了

园丁、白宫厨师

和战争孤儿们

都来品尝美味的豌豆沙拉

记者们围着餐桌拍照

“咔咔咔咔、咔咔咔咔……”

“咔咔咔咔、咔咔咔咔……”

“咔咔咔咔、咔咔咔咔……”

孩子们的笑容好看极了

烈士

如果中日为钓鱼岛打起来

谁会是最后的赢家？

如此重大问题

在两个讨薪的民工看来

非常简单

——他俩先干起来了

这一仗打得很激烈

日胜论者

失手打死了

比他高一头宽一膀的

爱国分子

这位大半年

没给妻儿寄过钱的民工

一咬牙

把一把欠薪条

塞进死者的口袋

就投案自首了

而接下来的事情

他在狱中却无从得知

——死者的老婆认为

她男人是为钓鱼岛而死的

理应追认为烈士

这个无比坚韧的

小个子女人

从此就奔波在

上访的路上

她不要赔偿

不要抵命

只要政府追认

她的男人

是革命烈士

我何曾拒绝过投抱送怀的女人

她苗条甜美

他帅气阳光

这对小男女

在我一米外

深吻

地铁到世界之窗站时

突然急刹

她从情人怀里

飞了出来

投入我的怀抱

正如你们、你们

都希望的那样

我紧紧地、紧紧地

抱住了

抱住了她

雨季来了

天明时分，雨渐渐停了

闪光的大街，像铺着一层铁色的釉

像二战片里的某个场景。

寂静中，不安在渗入

苍白的皮肤

似乎从大街尽头，随时都会

有一队胸前挂着勋章的大兵

迈着正步，走过来

“咔咔咔咔、咔咔咔咔……”

党卫军上尉的皮靴，有力地踏进

水洼里

他们破碎的影子

闪着金属光泽。还有泥泞的……

…在梦里，泥泞总是跟身体有关

一张瘫软的马皮被踩进睡眠中……

…而我知道

这只是短暂的间歇

屋檐下的滴嗒声已几不可闻

但随后。雨会下得更大

我扯了扯潮乎乎的毯子

把充汽娃娃压在身下

只想。

睡到自然醒

那勺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雨季来了

--- 更有味道

赵原

那勺 发表于 2015-10-26 17:46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雨季来了

问好兄弟！

黄靠

这种风味，是我们少的部分。

老猫

有意思，问好

赵原

老猫 发表于 2015-10-27 19:30
有意思，问好

问好几位！

如此尔

从20页往前看，找到了这一组。这类的写法，相信大部分人都不会太喜欢，相信大部分人都和我犯了一个同样的错误 ，  没有认真的读进去。这一组真是不错啊。

这就是我想过的“抛弃”语言，但这么写要考验写者的功力，和读者的耐力，缺一不可。

广州十三姨

有几个，还好。其实我有时候也喜欢这样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