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子论》（组诗）

于贵锋

《鸽子论》（组诗）




⊙亲密


天空的鸽子是不是楼顶的鸽子
又有什么关系呢？低头不见
抬头见，你不相信日常生活
被天光扫描后具有了政治倾向性
当然，单纯不会大于单纯
就像四目相对，还是各自发现了
藏在对方眼睛中的探头
正一闪一闪地红着。奇妙的是
你们的关系越来越亲密
放放对方的鸽子，还蛮有趣



⊙公园里的水磨坊


身上挂满的玉米
多年了
没有磨掉
也没有长出新的

童年的玉米地还是一片连一片
我迷失在其中
鸽哨忽远忽近

玉米挂满树身
树身消失了
风景中的玉米
风还没有吃掉
一茬茬的鸽子
徒劳地啄着

木头变旧，雨一冲就很新鲜
水时有时无
不远处的黄河忽高忽低
──都像一个人的源头

只有时间咕咕咕地流淌
一茬茬的鸽子，飞来又飞走




⊙剪影



从流淌的夜里捞出云朵之后
天亮时雨消失了
早起的玉兰树向湖水
透明地赞美天空
这群自然的亲戚

屋脊像一个人
右肩站两只鸽子
一只鸽子在头顶上扭头听河水
从上游听来的故事
多么惊险的平衡呀

我突然意识到是一些灵魂
在晒太阳
尤其在逆光中
小小的镜头剪出了真实的剪影

而此刻，一只笼子
空空地挂在身体里，刚停止了摆动

它们要飞起来，但不是要飞走
它们要跳舞，等待我离开




⊙鸽子论



白鸽决非白露派来送不安之书
惶然已成录
牧羊人像另一个异名者
把羊群用幻觉的卡车偷偷运走

即便如此，在眼睛的角落
另一只鸽子也无法证明自己存在过----
飞落拉上窗帘的窗台
有人从窗帘缝隙望去
在积满尘土的纱窗的前面
黑鸽子像逃出地狱的鸽王

是的，我无法分辨哪只鸽子
纯粹得接近无辜
飞入人间，人会改变它们的颜色
比如黑鸽原本是麻鸽，灰鸽
而其前身又是雪白的

在冬天童年的原野
咕咕，咕咕
这自然的，没有意义的叫声----
从那时起我就想着要抓住它

从那时开始我似乎已经知道
不同的事物将心互换
是根本的，也几乎是不可能的

信鸽例外
它训练有素后
成为人的同谋



⊙我还是像只文化的鸽子


别纠缠了
藏在树丛的夜里
你也不是木马

驮盐的毛驴和士兵
来自陡峭的岸边
坠入木桶的星光
浮起今晨含混的天光

别咕咕咕地
像一只文化的鸽子
这不是特洛伊

在公园里
中国性与希腊性的喷泉
落回了水池

天空
别模仿大海来蔚蓝了
虽覆没与淹没
都是沒顶

没有阿喀琉斯
因为没有战车飞驰的
赫克托耳

别听信海伦这件白袍
说吟咏的高山
爰上杀伐的刀剑

除了脚踵
身体的其它部位
早为弱点准备了
致命的箭镞

就请移步
牵马走出时间的甬道
盐已变白
清澈早已变黑

秋风一吹
落日的方言
回到出生地
不懂也懂了



⊙马鬃套鸽


常常对身边人恶声恶气
我不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撒娇功夫

我不知道远方是一个面具
梦想死后仍然戴在脸上

逻辑因此生下一对重要的鸽子
它们的不存在越存在越不安

结束吧！这地地道道的谎言
一根银色的马尾鬃做成套

放在雪地上，----童年还是被抓住了
但一点一点将鸽子肉分给亲人的手

骨节粗大，微曲
背在身后偷偷地抓着，抓着雪

不，一根银色的马尾鬃
换掉了二胡的断弦，吱，吱，嘤，嘤

甚至虚构也变得十分有趣
生出了马鬃尘世的双胞胎

长在尾巴上免不了被喷
而长在颈上，见风即飞

鸽子告密和鸽子的翅膀被象征锁起来
都是后来的事

烤乳鸽，多么变态又时尚
但味道确实好极了

两只鸽子确实妩媚
它们各自骑着一匹马跑过人间

咕咕。咕咕
咕咕。咕咕

2016.9

黄靠

哈哈，咕咕，咕咕。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