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椿种子自传记

金仁波切

不知谁跟我说
扁平是丑的，自卑与朴素容易混淆
自卑的生命力没有朴素强

从小我就是扁平的
扁平的脑袋，扁平的脚
同情我的人为了安慰我，给我起了一个香铃子的名字

也有人叫我单翅小飞碟
长约2厘米，宽约2厘米

我从木质果荚的风衣中伸出脑袋
鼓着双眼
感觉真的有双翅膀似的
那种悬停与自由，真好

等我稍微长大些
有了一套黄色的皮肤，褐色的头发
胳肢窝等长毛的地方趋近深红色

我的皮肤表面有木质的波纹
像是河流烙印在我身上
又像是春风流淌留下的痕迹

再长大些，我薄如蝉翼
清脆易折，在风中飘摇

我飞起来时收腹
停下来气宇轩昂
我微微扇动的翅膀整齐而有规律

此时，剥开我的胸衣
你还能见到两三颗扁平状种子
他们有着坚硬的颗粒状种皮
我的头顶有宿存花柱残留
我的根处有果柄脱落

我表哥枫树有双翅，我表妹香椿有单翅
我时常有双翅，时常有单翅

看我心情与春风大小
看天气颜色与山河远近而定
看我经过的土地贫瘠还是肥沃

你们可以在秋天来临时获得
在某一棵小树下或一大片树林中
那飘落的叶片
很可能就是另一个我

那些幼红色的可以放入口中咀嚼
会有苦香滋味，会有苦尽甘来

若需要验明正身
就看那蓝天下的树冠
高大，分叉，有着羽状复叶

我会手拉着手
二三十个我，上百个我
拉着无数个我
一串一串的悬挂在枝头

我繁殖的时候
会有百分之七十的成活率
但大部分会一瞬间死去消散

把我埋在土里吧，这是我最好的归宿
在春天之前，先用温水浸泡着我
然后用浅灰色的土覆盖我

十五天后我会
再次重生于去年的春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