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施世游 于 2025-5-19 10:08 编辑
九峰雪霁图
万象蒙雪。每一种事物都将自己的雪落下来 崇山落雪，树木落雪，岩石落雪，禽兽，山魈，蝼蚁 父母，都在落雪 它们的雪最终堆积一块 而在低处，雪变得坚硬而幽深 雪不是单一，它是明镜与碑石，纯净与腌臜，静默与恸哭，耻辱与清洁 绛红与深黑，战火与土井的合体 正如那即将到来的死亡 有一张婴儿的明净面孔 为此，他甚至在九峰的中心，安放了一颗 宇宙的 嵯峨头颅
冬 夜
每个冬夜都有这样的一个夜晚：月光 将世界照亮。地面的每根柴草都细韧、清晰 你走进旷野。看到一棵棵树木烛一般站立 道路上行走的人们，都似曾相识。肩部 蒙着薄霜，脸庞有一种剪纸般的线条 你看到一个身影跌倒，挣扎，伤口裂开 却无法将他搀起。你看到年轻的母亲生产 在小径的尽头，荒草如银，几个女人静默 围着她的颤栗身体。这里面有一种语言 冰一般薄而透明，轻易就渗入每个人的 肺腑。而词的尖刺在触及皮肤时闪着光 幼年梦中经常出现的那匹马，它一次次 被宰杀，分割，现在它重新站起，鼻孔 喷出白汽，四蹄在卵石上踏出烟尘。他看到 那个微黑的孩子，手握一束青草走向它的身体
雕像
他俯首雕刻。他的那位戏剧家朋友在一旁观看 （一位同性恋者、乞丐、犯人。因无法面对 破裂的自我，来到他的逼仄杂乱的工作室） “这雕像越来越像你自己” “我不满意。我很失望，很沮丧” 一连几个钟头，他凝视着，想找出可以修改的地方 然后因为晕眩，去吃饭，休息 当他重新回来，他看到改变了。怔住 雕像不再像他。它开始和另外一些人 越来越多的逝者相像。 他去过战地，看到那么多的伤者 他去过病院，看过一个个临终的人 “死者也在雕刻。 死者在雕像身上认出了自己” 戏剧家朋友低头。他沉入新的一场荒诞剧中
烧老鼠
爱伦堡在《人·岁月·生活》中 回忆少年时在工厂里看到的一幕 工人们把煤油浇在一只老鼠身上 老鼠疼得在杂乱的地面到处乱跑 他看到了贫穷、黑暗、可怕的生活 两个世界不协调的景象使他震惊 一面是臭气扑鼻的棚舍，另一面是 那些聪明人物畅谈花腔女高音的客厅 1998年，刘小东画出了那幅《烧耗子》 身穿蓝色劳动布衣裤的两个分头青年 在人工河渠的堤上看一只老鼠拖着 满身火苗奔窜，像一支年代的小小火把 他们一个双手插兜，一个拎着棍子 神情淡然。渠水清澈，无声流淌 我也在我的诗中烧着一只年幼的老鼠 多年来它一直在我诗中隐秘出现 寻找食物的碎屑或一处黑暗的洞穴 我最终的那束火将它的小小嘴脸照亮 它的仓皇逃离，仿佛一种血液的尖叫
寒冷
这里有更深的寒冷和闪光 空气中布满冰晶和巨型柱体 一切仍在凝固。母亲早已 成为石像。她的目光成为 一种冰凉的凝视 再过一段时间，她的眼眸 就会失去，只剩下深陷眼窝 清晨那儿会涌出新鲜的石头 父亲依旧生存在这个城市 去菜市场的路上，遇到稀少的人 他将干瘪的种子带回家，将 球形根茎埋进雪地 我们的食粮越来越少 在天空深处，蒙霜之树结下沉重的果实
| 
发表于 2025-5-19 09:34:44
发表于 2025-5-19 09:48:4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