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乡（外二首）

会宁老马

       还乡（外二首）
         文/马维驹

在这个山乡，我学会了喊娘，也学会了骂娘
像村妇那样，以各种恶毒的言语
咒骂穷窝子的丑陋
天不下雨，麦不拔节，猪不长膘
都是咒骂的理由
词汇，黄土坷垃一样，遍地都是
什么糜地湾的饿死鬼、玛瑙沟的私生子
什么天不收的、地不养的

家乡，欠我一段快乐，欠我十七年的饱饭
还欠我一个父亲和哥哥
——他们被逼走他乡，一去无回

离开山乡几十年，岁月，像浓烈的盐酸
消解着铁质的冰冷
深深浅浅的梦，背叛了所有的咒语
千里万里的夜路，流放一样
牵着我，一遍遍地
还乡

       一切的一切，这样就好

一切终将过去
一切皆成回忆
就这样吧，让我们在平行的道路上走下去
一条铁路的两股钢轨
寂寞时相互对望，欢快时同声呼喊
在坚实的大地伸向远方，却永远
无法走近对方

一切都已太晚
一切无法重来
在那群星闪耀的夜空，总有
一些行星在彼此靠近
总有一些流星在深空伴飞
你看那水珠一样晶亮的金星，分明是
你的眼眸，我的泪光

一切为了所爱
一切都是表达
我曾经徘徊在曲折而幽静的山路，山风
送来你那特别的馨香
我曾经在春宵月光下垂泪，凋落的花瓣
是我一页一页写就，又一页一页撕去的信笺
每一枚花蕊，都带着我的体温
每一片花瓣，都写着一声轻叹
（此诗献给那些相爱而不能相聚的人们）

              人老了

他多么希望彻底地老去啊
正如他说过的：“老人就要像个老人”
人老了，眼不花、耳不聋不是好事
人老了，头脑清楚，何其不幸啊

这么多年，他躺在病床上
时间的盐碱沉淀在关节，骨头在锈死
唯有看不惯、听不惯、想不通的事情
是一道道新鲜的伤口，使他感到
内伤般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