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主义

万园枫 · 发表于 2016-11-7 19:28:01

《理想主义》

⊙治沙计划

我咬着笔杆，思绪翩飞
我国沙漠有百万平方公里之巨
江南梅雨太充沛
每年的洪水与治沙还绿需水量……
那么建立采集系统，连接输送管道
配置动力装置就很必要
既然油气管网可从沙漠来
水一样可以去，加以数控分配
这一工程将……
为此我常画来算去
直到最近，儿子放学说
爸爸你知道吗
日本人经过几代努力
办成一件事……

⊙德狱
——有人用思想建立一座国

未来会有那样一个去处
有洁净的空间
自律的人群
无人吸烟无人酗酒
无人欺诈无人凌弱
无人奸淫无人偷盗
无人劫掠无人谋害
二十年来浸在监狱深潭
我经常设想
如何让善良的德者聚居于
某地，它一定有个像太阳一样
闪闪发光的名字

⊙哲学之家

未成年时接触哲学
我捧着狄慈根的演讲
宇嚼着现代儒家，焱吞吐西方百家
峰理智而务实，搭着自己的信仰基石
我们追慕逍遥学派的风尚
课余饭后，步出窈窕淑女遍布的校区
忽略君子好逑
激烈争论，从一个小镇
走到另一个，再折返
甚至还找了一间湖畔农舍日常聚会
各自谋生后，延续研读和面谈
步入中年终于了断
一个过着生活波澜不惊
一个忙于事业中年有成
一个诚信透支进过号子
我中年脱缰，选择卢梭

《请叫我马修》

请把干净的曲谱还我
把漫长的冬天都给我
独自装走
那些光明事物的确让我钟爱
的确心动于一个
美丽的单身少妇
的确在一沓沾染墨汁反显雪白的纸上
慷慨地洒过青春的残雪
扶起一个，带走一个……
藏起你们的纸飞机，一只又一只
一步接一步走向
干干净净的孤独
为什么，一个陌生人，被你唤醒清澈的泉水
他说，请叫我马修

《泰山》

第一眼看见他
北面的巨兽
静静憩息
隔着马路和楼宇
每座山峰都是这头哥斯拉的
刺状甲突
对视间，呼应他舒缓的心跳呼吸
他的颅骨缭绕着思想的氤氲
人潮匍匐登顶，无名的宗教
他不动容，沉沉睡去
让当初从大地崛起的
赤子之梦
缓缓升起

《年轮》

六十岁
他嗅出对方的胆怯
愿为其搭桥救度
将金子置办稻草
煞有介事地搭建

五十岁
他在父亲家喝酒
喝着喝着
变成孙悟空
举起擀面杖

他和每天一样
跟老婆拌嘴
把对方的祖宗八代在嘴里嚼碎
正好有一把斧子
举起又落下

四十岁
妻子信了基督
晚上必去教堂唱颂歌
直到深更
半年下来
他引楼下那男孩
填补过两次
空白

他手植一片花圃
这些花朵有他的汗水浇灌
在种植的当间
多几个动作就习以为常
不知不觉
那双手成了毛茸茸的利爪

三十岁
对无助的一家仨
他俨然是一位圣徒
只是圣徒也需要钱来周转
好把孩子送进乌托邦大学

二十岁
姐夫把姐姐打死
爸爸把姐夫捅死
跟着被枪毙
妈妈跑了
……

《晚归》

从鲸背上众多的鱼中打捞
吞吐儿子的面包鱼
天色已晚
张望着流水般扑面的人族
开满鲜花移动的布匹
跟着是，晚安溧阳
晚安，我自己

《暮色》

相信这安静再好不过
耳朵里的唱音干干净净
就这么遗忘时间和它压迫的双腿
不好吗
遗忘饥饿的炊烟、虚拟的味觉

一辆车亮起尾灯在雨中离去
跟着一辆

这样往复让一切变得简单
六弦琴也很简单
你对我的爱也很简单
红的像枸杞，需要艾柱去薰
我想磨一块蜜蜡，白的那种
水滴形的思想，在你的颈间
微微生烟

又一辆
这一次它把尾灯留给
路那头的人

《木板》

二十年前，五月的一天早晨
我坐上马桶，发现墙角倚着一块
潮湿的木板，微生物开始作用
那一刻，泡在理想泥泞路上的我
冲向房间，写下我与它的臆测
木板、房子、楼宇、小区
在大地平静的中年荡然无存
我想修正一下当年的臆测：
“腐烂的让它彻底腐烂，健全的更加健全”
丢弃功用和任何价值
木板回到森林，我回到我
乐天、冲动、顽皮、好奇
爱啃鸡爪，吹牛皮，接受视觉冲击
偶尔画画，练字，碰巧写小说
不入会

《失联》

深深的孤独，像小刀削去光鲜的果皮和
砂质果肉，就此完结
一枚果实的芬芳叙述，这手法
让患上失感泪枯症的人无比恐慌
开始小人物的烦躁，容易点着、亢奋和挫败
如果告诉你，一座与世隔绝的城堡
众所周知的台风，雨水吞没月亮
以及区区几分钟断讯给了我
这看似奢侈的感觉，你会怀疑我的
危险，无害，以及失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