骚客情书（爱情研究）

伽蓝

001   爱，教我开口......

爱啊，教我如何开口
我不认识你，却被玫瑰刺伤
我盲目地呼唤，却听不见回声
穿透现实的长夜。寂寞
是春天的钟，撞响在我的胸口
迟到的希望。没有拥吻
也没有一条落叶纷纷的
小路，只有匆匆一瞥，像
一场病点燃秋天的旷野。
但我怎么敢说出爱，对着
晴空浮云？我怎么敢
在迟到的歉疚中抬起头
看你眼底的忧伤？它像
一条河沉睡着，用流逝掩藏
辉煌的落日。

002  迟到的爱慕，让我

迟到的爱慕，多像黄昏
让我只能自怨自艾。试问
世间有何良药能医此病
神医也只好慨叹人生

爱人啊，当我像一阵风
从你身旁掠过，你是否
裹紧了彩虹的披肩？
迟到的爱慕未逢其时，
总会让人因怀疑而惊惧
那么，你呢？会宽谅
这感觉的浪子？他得到了
河水的福佑，却错失
雨季的好姻缘。她宛若
莲花，宛若莲花。

003  但请加一些爱之柴薪

但请往爱的太阳系
加一些星辰的柴薪。亲爱的
当我在人间徘徊，走过
麦地和稗草，走过河流与沼泽
来到爱的昼与夜，我的幸福
如旭日之明媚，我的心灵
若秋风吹熟的田野。还有
什么烦忧值得挂怀？还有
什么样的良辰值得虚构？
爱人呀，我只是你心头的一颗

木质的眼泪，它曾卡住
你的忧愁，而现在融化在
血液里，是一首无声的歌

004  还有多少韶华

爱人呀，还有多少韶华
将铺成良辰的锦缎，还有
多少月光照你灯火通明
的忐忑？玫瑰开花了，芬芳迷人
而你却让我看它火焰的
小裙子。人生苦短，春秋
迅疾，我愿在谬论中爱你
让梦找到梦，吻找到吻
身体找到身体。爱人呀，
还会有多少韶华屈服于无情的
流水。我在山中骑马，在落叶上
给你写一封长长的旧信

005 为所爱造一座空中迷楼

爱人啊，你指摘十五的圆月
我只好去花间采集清露，它们
浴过月光，懂得阴晴圆缺
你若嗔怪我的遥远，我只好再次
踏上长路漫漫，它认识你园中
的月季，偷过夏虫孤单的晚唱
为何我的忧伤会恋着你的
青丝，为何我只是一个梦
偶然地光顾你的梦境，陪你

望尽青山如遮，夕阳如幕
亲爱的，我多想在空中为你
造一座迷楼：浪花般的海誓四处喧响
燕鸟的呢喃装饰你的裙裾，我多想
融于你的曼妙，你无尽的欢欣
我们齐眉举案，有着清澈的幸福

006  当爱如洪水泛滥成灾

当爱泛滥成灾，亲爱的
我将为你伐柳以为归舟，撑起木伞
抵住瞒天的风雨。我要
化成一道虹霓，摘取你樱唇上
的爱情，像命运窃走柔软的青春
我竟有如此多的欲念
耽于无耻，勇敢仿佛雄狮
但走起路来却不碰醒一丝尘土
也请你轻轻按住沸腾的心跳，悄声
说出爱的恐怖，你知道
我之所思，它拐弯抹脚地问询，就要
叩醒你烛火半掩的房门

007   你冷眼观看，一个浪游者的黎明

你冷眼观看，一个浪游者的黎明
他刚刚撕碎无理数的黑夜，在希望的
浅滩上苏醒。鸥鸟的鸣叫与海水的苦味儿
还留在他的头发里，他心中也飘荡着
年轮般的回声。你为自己哭过，却不曾
为他淌过泪水；他多余的情热来得太迟
不能唤醒你的后悔。当你迷失于人性
的森林，他也只算一个过客，如今
他用爱呼唤，一面沉璧的湖水，不知是否
能得到火焰的应答。他揣测的心灵
多么平静，没有微澜，也没有梦，哪怕
只有一次颤栗，因他无望而持久的
呼求，世界也就不只是一句空话。

008   石头还在沉睡

石头还在沉睡，但星星不是
野草也不是，漫游的牛羊也不是
它们说:爱不是修辞，正像大地
带来的安慰不是秋天。而石头
在沉睡，在“亲爱的”这个
词语中，在一串无用的诗行与凝然的
眼眸里。但石头不是石头，只是
一种坚贞的姿势，时光纷纷飘落
沉睡也非沦落，只是佳人俯首于
无声的流逝。唉，绝情的幽兰
我知你已收获安宁的昼与夜
便不愿听秋嘶之荒蛮。我或已触着
你指尖的幽咽，却挤出无谓
的微笑。你一言不发，并无所感
只独自在水波中画游弋的鸳鸯

009   爱一旦开始

让我做你的灯塔吧
让我为你彻夜不眠。如果
如果我的生命有足够的光亮
驱散你内心的荒凉，如果我能
平复风暴的大海，让你感觉
每一片波浪，都有我的体温
每一滴水都是朴素的安慰
亲爱的，在我的臂弯里
你会找到生命的航向。
你该知道，爱一旦开始
就不会止息，它有灼人的气焰
爱人或受伤，但它真挚透明
不为你所见，却早已到达

010  有谁能永浴爱河

有谁能永浴爱河，让爱
成为呼吸，回忆和工作
这样的人生太少还是太多
很多时候他们白天爱了，晚上
却又忘掉，仿佛一直在追赶
太阳的金马车，仿佛他们
生来即憎恶没有爱的夜色
亲爱的，我也是他们中的一个
对你充满了苛求，常常梦见
你的红唇，让呢喃的情话
嗫嚅在我的耳边，梦见你的手
在我的心灵深处展翅高歌
唉，我的甜蜜的爱人，你有
神一样的妆容，也知道我的心意
你给我的痛苦，正是爱的甜蜜

011   你尚未开口

你尚未开口，我已洞悉一切
从明眸中望见蔚蓝的大海
鼓满勇气的白帆，也能感觉到
拂面微风，你灼人的呼吸
若说天神掌管着命运，制造
穷途与大路，可我们并不在乎
因相爱而被损毁，这也算
万幸。不知有多少人领受着

盲人的孤独，却不能在枯燥的
旅程中遇见，心意相通的佳偶

伽蓝

012  我只是爱你，爱你

我只是爱你，爱你
世间所有的词语都不及
爱情的华美
不必装饰炫目的黄金，也不
佩带名贵宝石，爱
却如燿眼的星辰
照彻天宇，如王者的冠冕
让得到的人拥有世界
我只是爱你，亲爱的
爱，使我发烧而愚笨
使我幻想你的一切，又
惊惧于短暂的沉默。而你每一次
无心的应答，都会让西风

转为东风，鲁迅变成林语堂[1]

[1]摘自柏桦诗，略改。

013 若爱必须爱你的一切

亲爱的，若爱必须爱你的一切
争吵的琐事，怯懦的生活
愤懑的出走与回眸时寸寸毁灭的世界
还有，还有……要知道当爱
来到人间，就会经历各种磨砺
每一次破碎，就会让你重新发现
自己的疲倦。但是，亲爱的
男人是沙，女人是眼泪，他们互相辉映
构成大地，天空与日月星辰
……而我，只不过是一个梦中的灵魂
只能虚设美好的未来。但是，但是
我多么想给你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多想让你的微笑像火焰歌唱，而
沉默如蝴蝶飘落，我们手挽手在黄昏散步
那么幸运，有着互相艳羨的人生

014   下午，下午，下午

下午，下午，下午，亲爱的
世界只剩下一半，在商店与街道上
格格作响。生活的插曲，总是有着
走调的外地口音。你经过的咖啡店
爱过麦当劳，而简陋的电车站等过
疾驰的电车和旅客。安慰的话语
与突然而至的爱情像这个黄昏一样
淹没于陈词滥调。没有小小的喜悦
也不要有失落的咆哮，挎好你的包
包里平常的事物：手机，妆镜，口红
都分担着你的悲伤。还有风，广告牌
你永远陌生的人群。远远的，我
是一只长颈鹿，隔着几条街眺望
亲爱的，这世界比时间更古老
而我们的爱才刚刚开始。

015  爱使我成为一切

爱使人成为野兽，它低沉的咆哮
掏空了田野的夏天。
爱使人成为蝴蝶，托起这世界
所有嘈杂都是寂静的回声
爱使人成为荆棘的争吵，尘土的闪光
天空在刺上的幽鸣……爱使人成为
你在乎与不在乎的一切，并铸成
无法磨灭的记忆，它不可捉摸的悲欣
像风拂过野草一样写着历史。
爱使人成为已知与未知的事物
男人成为女人，大人成为孩子
却不能成为自己。
亲爱的，我因爱而变幻形貌
成为不同的故事，在你的心上雨雪
你的心是未开启的潘多拉，我必将
因爱你而城池陷落，虚度一生

016  亲爱的，当我闭上双眼

亲爱的，当我闭上双眼
时间停滞，而距离消逝。水与火
走出元素的界限，移入
彼此的梦境。我和你的吻，感觉
和生命合为一体，像一个
被日光抚慰了许久的故事
带着温暖走入一本通俗小说
它有着耐人寻味的结局
秋天和星星到处悬挂，我们
喝松针煮的茶汤，和里面冒烟
的孤独。但是，亲爱的
这不是全部，钟表会再次醒来
酒会回到葡萄，我们会回到
贫穷的冬天，雪轻轻盖住离别
我对你说出爱，你将会欣然接受

017   我们面临同样的危险

亲爱的，怎么说呢，我们
面临同样的危险。犬吠自四面八方
升起，鸦鸣铺成摇曳的穷途
星星坠落在颤抖的河面。
大地铺展开来，一直到达阴影般的谬误
空气中印满荒废的时间
……但是，我多么骄傲啊，偷吃你
唇上的胭脂，从阔叶林到针叶林
从歌德到达莎士比亚。亲爱的
要怎样才能说清，所有的冒险都是
爱的美学。风，翻译中国山水
丢失的一切，在这一刻全部回来
那些吊胆提心的寻找，加快了
无处不在的心跳。我打算把一个国家
塞在你的手里，让全世界的河水
都流回高山。亲爱的，这只是一个
俘虏说的疯话，他放弃全世界

来等一场雨，他幻想与你

在姜白石的红桥上相遇

018   早晨，从孔雀草开始

早晨，从孔雀草开始，石竹和月季花
起得更早。日光再次来到面壁的墙上
我，再次成为一片沉思的影子，镶嵌在
迟到的爱慕中。越来越亮的是秋天
碧空和楼群的沉默，鸽子盘旋的哨音
世界却与我一起在饥渴中衰老，昏暗
我会走遍每一个港口，每一个村庄
每一座城池的十字街，寻找你留在空气中
的体温，秀发的馨香。我总会莫名地
听见你的耳语，看见你旁若无人地补妆
感觉你的头轻靠着我，像美妙的歌曲
亲爱的，我有天堂般的幸运，也有
落叶纷纷的痛苦。但是渴慕说，什么时候
你的手握在我手里，走在街上
像两道快乐的错题，在作业本里漫步
身边的一切都成为了美好的装饰，教授们
也在瞌睡，我们就这样融入彼此的呼吸

019  仿佛涓涓流水

仿佛涓涓流水。仿佛走在古琴弦上的高跟鞋。
仿佛一只风中飘的高脚杯
透过的日光就是幸福。
仿佛你，在一本书中华尔兹
划着虚无的圈子。仿佛
没有明天，也没有过去
欢爱被卡在白纸和笔尖中间
仿佛不争气的墨水
在哭鼻子。仿佛我是你的仇敌
有些伟岸却很窝囊。仿佛
泥胎画了很漂亮的釉彩，却还未淬火
有着无尽的期盼。仿佛此刻
我在听一阙古曲，你却在时光之外
揉碎了几滴秋水。亲爱的
我的灵魂松风阵阵，栖息于巍然高山
你柔情满怀，处处幽兰
而我的岿然只是一场无韵的谛听
即将无端迸裂

020   爱，不需要理由

爱，不需要理由。下雨的时辰
不需要政治和发令枪。喜欢的乐曲
不需要乐评人长篇累牍的注释。
在你迈进房间的一刻，我心之蓦然
如星星滑落在嗡嗡作响的孔雀草上
它瓶状的沉思，不需要辩解的
下午。而你的美好四处弥散
让花束变暗，悄悄点燃堆在心头的
落叶和镂空的秋天
一场奔驰的烈火，让万物枯荣
仿佛还没有万物。接下来，我们
将以自己的喜悦来创造世界

伽蓝

021   生活啊，竟让我无言以对

这不是我想要的，在矮墙边
和百里香素颜相见。还有蟋蟀唤来
秋夜，含着半轮明月，糖水一样
的寂静，洒在无人的路边。这不是
我想要的，人生只剩下一半
才想起过去，在沉默的碎片中
爱情随风飘散。可是，我，还能要
什么，还会有怎样的命运
可以挥霍，像秋天花光了
金树叶，只买下三尺星空！
生活啊，已拿走了一切
徒留无言以对的贫穷，亲爱的

亲爱的我这样叫你，也算经验着
失而复得的奢华呀

022   亲爱的，什么曾经改变

亲爱的，什么曾经改变
一粒沙，一片树叶，一池水？我们挽手
从梦里出来，又被犬吠
赶回黑夜。每束灯光都像
玻璃制成的悲剧，连碎裂声
也有一模一样的纹络，装饰
村庄流血的额角。而捆好
的爱情，缩小的微笑与颤栗的神秘
消融于一座教堂沉睡的阴影
该对你说什么，亲爱的？能听到的
心跳，都不是鼓。能看见的未来
不会发生。我们静静坐着
河水从脚边流空万物，你的眼睛真美
在这首诗中，为我燃烧

023  我有三千寂静

我有三千寂静，亲爱的
哥特式的爱倒挂在水中，一座
晃动的银楼，每一枚银片
都由波光锻造，在风中哗哗作响
我也有三千烦忧，散落在
每一个角落，构成不可抗拒的现实
仿佛木马围着柱子旋转，空中的圈子
就是生活。但是，亲爱的
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即便每个早晨
都像初生的小猫那样盲目[2]
每个钟点都在扮演不同的角色
之后就沉入遗忘，又能怎么样？
你应知道这个世界，将一次次
从我对你的渴慕中醒来，像天空被
汽笛和鸟鸣声唤醒。你怕我
在这份爱中迷失，怕回忆找不到吻
也找不到身体。但是，亲爱的
我愿意喝这杯虚无的苦酒，当你
的只言片语，航过危险的河流。

[2]摘自扎加耶夫斯基的诗。

024   在每一种古典中遇见

垂花对着影壁，绿柳守着长亭
江心的月影解释你罗衫的幽怨
世界如此缓慢，雨
滴在石阶的时间，被拉长
为寂寞。亲爱的，我猜
你在重门中焚香抚琴，满怀心事
长成池水里的一枝风荷。而我
只是一个过客，半个书生，而我
升起的爱慕若沉塘之静璧
多情的吟哦，必是一种罪过。

025  我的钟情是一盏孤灯

不能抵挡的星空倾泻下来
词语在空中燃烧，风噼啪作响
我，俯身而成绝堤的湍流
抽象，年轻又激荡的渴慕
有着鼹鼠一样敏锐的嗅觉
有着猛虎一样的行动，亲爱的

你的智慧是一种噪音
而我的钟情只是一盏孤灯
走遍这座城池的每个角落，穿过
不可反驳的世俗音乐
当不可抵挡的星空倾泻下来
请握紧立交桥的铁护栏
握紧自己的命运，即使我的爱
像鸟群一样四处飞散

026   中午比虚无还轻

中午比虚无还轻，比寂静还燿眼
我们，穿过楼群像最后一对鸽子
蓝天飘荡着悦耳的哨音。你看
万物多么渺小，汽车、行人和梧桐
他们沉入流逝那么快，一眨眼
三千夜色。你看，我们的爱
在管风琴庄严的合唱中闪烁
而大地像波浪一样涌动。
穿过气流，低飞或盘旋，亲爱的
我们已拥有了一切，多么慢
多么美好，到处飘荡着悦耳的哨音
生活还很年轻，红颜从未衰老

027   亲爱的，你听

亲爱的，你听，秋夜的低吟
已到达孤独的杯盏，迸裂为青瓷上
细密无语的纹络，正如我
怀揣火焰之秘密，而你依然
遥不可及。正如我物美价廉的青春
消磨于友人般的长夜
亲爱的，让我们骑马走过
寸草不生的沙滩，踟蹰于命定的
秋天。散文般的尘土随风起舞
鸟群如天赋一样飞散，而
世界将再次陷落，陷落于一场
溪水锁住的恋爱。亲爱的
我们的确有面对真实的才华，但是
虚构才是内心的生活

028  落木也为秋天带来荣耀

落木也为秋天带来荣耀
你得体的沉默再次照亮早晨和傍晚
多么愚钝的重复，长出了锋利的牛角
心跳卡住了太阳和北方
像一只鸟，在寻找一个笼子
我愿放下一切，去梦中触摸你的倩影
飞过镶嵌在楼群中的玻璃
撞碎衰老坚固的谚语，又一次
来到木栏围成的夜晚。亲爱的
让我握紧你的手如握着未来
让我的倾诉唤醒你的秋月春花，让我
祷文的喷泉，唱出心灵的赞美诗
而我阴影般的爱慕呀，像晚间新闻
借万物发言，不知疲倦
描绘着转瞬即逝的世界

029   早晨有些悲伤

亲爱的，早晨有些悲伤
在生活疲倦的咕哝中，而中午
比早晨更悲伤，鸟鸣像尘土
落在走调的琴弦上，而我的倾诉
迷离不能刻骨。而故乡的
的月光只是寂静的独白，却已
无人去听。亲爱的，傍晚到来之时
我的痴狂醒着，瞪大眼睛
一枝即将白头的摇曳的秋露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