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赵原 于 2015-10-30 11:59 编辑
怀念马
那年冬天 风雪很大 工厂停工了 排入田野的污水 停止了流动 我整天无所是事 到处闲逛 大年初一 在县城体育馆的 环形跑道上 遇到俩人 一个牵白马 一个牵红马 两块钱 即可骑马沿环形跑道 奔驰三圈 我犹豫再三 掏出最后的五块钱 先骑红马 奔驰了三圈 又骑上白马 奔驰了四圈
复活
赵贵翁们、赵七爷们、康大叔们 红眼阿义们、王胡们、小Ｄ们 阿Ｑ们、吴妈们、秀才老婆们 假洋鬼子们、祥林嫂们、华老栓们 闰土们、孔乙己们┅┅ 还有谁没来？我大声问
隔了很久 一个四川口音道：先人板板的，都在哟 一个河南口音道：龟孙儿们都来了 一个北京口音道：来了您哪哥哥 一个陕西口音道：娃们都在这儿哪 一个东北口音道：客官，都来了哈 一个天津口音道：说嘛呢？这不都在 一个湖北口音道：在这儿啦，你还找哪个？ 一个山东口音道：咋？这不都在？ 一个广东口音道：还找咩？ ┅┅ 一个绍兴口音道：鲁迅没来
扛着枪的人正连夜赶来
那扛着枪的人正连夜赶来 他跋山涉水 又离开了大路 袍子上沾满了植物的带刺的种籽
山粱起伏不平 地上河已熄灭粼光 有时候 孤独的小兽会嚎叫一整夜 但是最终 秋天陷入了寂静
野地里的鬼在收拢落叶 扛枪的人不知道 他已经离开了大路 风从下朝上吹来 悬崖上有人在响亮地咳嗽
黑夜黑得就像兽群闭上了眼睛
那天晚上 我们一直在跑 黑夜黑得就像兽群闭上了眼睛 我和老刘、老崔、小王 还有三姐 我们一直在不知疲倦地跑 风很大 裹挟着坚硬的麦粒 打在我们脸上 我们穿过了铁路 和正在成熟的庄稼地 踢起来的尘土 弥漫在大平原上 最后 我们跑进了大平原的最深处 虽然路还长 但是 我们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三姐问：我们还能 原路返回吗？ 没有人回答她 黑夜中的大平原 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 还要幽深 而深秋的水银 正在一点一点 把它淹没
别列捷尔金诺 （纪念帕斯捷尔纳克）
我刚刚说到别列捷尔金诺 雪就开始下了
火车停在废弃的小站台 驼鹿把它的大鼻子 紧贴在玻璃窗上
你环顾这宁静的夜 花楸树整齐得像一排音符
山峦近在咫尺 但没有邂逅和等待
你在暗暗发抖 你知道这就是恐惧 不该有的恐惧其实一直都有
雪在幽暗中泛起蓝光。 雪落在雪上 一层又一层
雪在不断加深这个世界 掩盖一些东西
命运给过的 下一次 可未必齐全
你念出那些诅咒般的诗句 难道会有死而复活的人 在冥冥中呼应？
你召唤他们？给他们一杯淡酒？ 或者用炉火抚平他们饱含恨意的心？
雪一直在下。很多年过去了 雪化掉了。不该有的恐惧其实一直都在
死去的人没有复活 只有驼鹿 徘徊在光秃秃的林子里
倒霉催的威尔兹 （亨利·威尔兹，死于1865年。美国历史上第一个以“战争罪”处死的军人。）
打南边来的弗吉尼亚人打过来了 打北边来的马萨诸塞人也打过来了 中间站着一个满脸惊恐的家伙 他就是著名的倒霉蛋儿威尔兹医生
后来 打南边来的弗吉尼亚人回到南边了 打北边来的马萨诸塞人也回到北边了 中间竖起了一座绞刑架 下面站着 那个著名的倒霉蛋儿威尔兹中尉
打南边来的弗吉尼亚人和打北边来的马萨诸塞人 都一致认为 威尔兹该为担任安德森维尔战俘营总监时 大批的饥馑性死亡负责 威尔兹中慰拒绝辩护 他被强征入伍 四年没吃饱过 现在终于可以不内疚了
在生命进入倒计时的最后那段日子 阳光是明媚的 倒霉催的威尔兹甚至小声抱怨起了上帝 因为病重虚弱 他无力有尊严地走到绞架下 他感到屈辱 行刑被一再推迟
几周后他勉强能自己整理胡子和军装了 喊行刑口令的那个混蛋却被母马踢肿了屁股 威尔兹中尉大为光火 孤零零的绞架曝晒在 安德森维尔的烈日下 像内战中被焚烧过的马厩大门
一百多年后 作为倒霉蛋儿家族中的现代人 我平静地看着这一切。我也是威尔兹 但谁也别想把我从医生变成中尉 因为我 压根儿就不懂医 也不会打铁或钉马掌
威尔兹中尉最后还是被绞死了 死得不算难看 那天他好歹刮了脸、赞美了主、发表了临刑感言 可负责记录的书记员却操着一支写不出字的鹅毛笔 这倒霉催的 不管他说了什么 都是白瞎
平安夜的苹果
在公交车上 我抱着这颗果子 似乎 它是基督送我的
神给你的 你要转交给世人
看着满车人 我突然想到这句话
我不读《圣经》 今夜 却心中有神
如果有谁想要 我愿交出这颗果子
但随即 我又在心中矢口否认
你拿着的 神要你拿得更紧
正默默数念 车到站了
冷风中 街灯闪烁 我看到有人 在走近我
有两个人 一前一后 向我走近
我犹豫了一下 悄悄 把苹果啃了一口
啃第二口 我立刻明白 吃撑死 我也吃不完这颗苹果
但我坚持一口一口地 啃这果子
神爱世人。在这平安夜的 冷风中 我也深深地爱着世人
在平安夜画惠特曼
用了一个晚上画惠特曼 画完后就撕掉。用心地画了 惠特曼的眼睛、鼻子、长发 和大胡子 画完后就撕掉
惠特曼诗集中 草叶太多 我不喜欢 惠特曼的胡子太多 我也不喜欢 长那么多胡子 不耽误写诗吗？
画一笔 就收不住了 用心地画了惠特曼的眼睛、鼻子、长发 和大胡子 然后撕掉 就可以读《草叶集》了 | 
发表于 2015-10-30 11:5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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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0-30 13:57: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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