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五首

杨四五

丑老头（杨四五）

说好了不要理他。过了很久，就真的不理他了

丑老头，一定很后悔
她来时的傍晚下着小雨，她走时的下午吹着冷风

她想要，想再回来。丑老头
房门已经关上，钥匙落在何方

她说她有了第一个孩子，一个怎么也长不大的孩子
还不会哭，还不会闹

丑老头
安静地看着她的脸，扁平的，散着温热的脸

她的泪水就要流下来，但她在笑
不要担心，以后不会再有了

丑老头，一定很胆小。夜晚漏在床前，他有些惊慌

他喜欢的长发，现在就要剪掉
他喜欢的鞋子，现在就要扔开

杭州那么远，她拿的酒水
是甜浆。十月
裹在他们身上

守在路旁的人哦，摇在风中嘲讽
丑老头低垂着脖颈，胀红了脸

他说遇见的年代太快了
要是小一些，要是街灯独独的一颗

他的西装，会很有型。他也有那么高，丑是丑了点
但她就是喜欢

她绕过上海，她离开家乡，她走到三角形的东面
丑老头一直没有消息。说说话，爱理不理

她在窗前种下兰花，在檐下挂上风铃。夜晚
青蛙跳进水里

她写下一首诗，丑老头最爱。但她还想找个人看看
如果是填词就更好了

一个人可以完结。丑老头，再见。再见了，丑老头
她睡在黄金海岸

光着身子，脚掌沉在水里。丑老头打开房间
满身的泥巴啊，黑漆漆的，盖着大肚子

丑老头，滚远点。她骂人的时候，眼角闪着光
大海茫茫的，蓝得不像样子

没有船。很久以后，没有船。很久以后，亲爱的！丑老头

2017年7月  于浙江永康



转基因（杨四五）

从来没有得到一条准确的消息
网上
沸沸扬扬地
闹了那么久

一些人骂着骂着，微博就关了
一些人问着问着，声音就低了

我该怎么办？ 要不要吃下去
要不要冒这么大的风险

或者说，它们本来就很安全
——买的人这么多
我又怕什么

嗨，要死就一起死吧。只是孩子
这么小...
得给他买
老家的油和米

2017年7月  于浙江永康


胆小鬼（杨四五）

我看不见的血迹，是因为早早流尽了

我看不见的眼泪，是因为
早早流尽了

我看不见的人影
是因为
早早地离开了

他离开了很久，我也没有什么感觉
至少
他们不会在火车上抽打我的脸

不会偷我的包
侮辱我的家眷

不会在武汉炎热的街心割下我的头颅
我不需要他

如果他回来，忍不住出手，一定是互殴
如果他不小心，壮着胆子，打了他们安排的人

我一定站得远远的，流着泪，拍拍手

2017年7月  于浙江永康


不知道（杨四五）

都知道他很穷，人也生得丑
一大把年纪
窝在村里
看着美丽的姑娘笑

他笑得最开心的时候
是花了一点钱
娶了个俏媳妇

他娶俏媳妇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村里
人人都知道
只有村里的干部不知道

她在几时跑了
几时又被抓回来，打得像丢魂了狗
关在屋里

呜呜呜——


善学（杨四五）

有些娃娃，被叫过“日本嵬儿”
有些娃娃
长大了，还是“日本嵬儿”

他们结不了婚，也找不到亲生父亲
就算是
找到了，也不敢认

谁会承认当年种下的恶果
又怎样面对犯下大罪的人

在中国生
在中国养
得不到中国人的原谅

“日本嵬儿”
“日本嵬儿”
再过些年头，就要死了

等他彻彻底底地死了，一段丑事才能画上句号

2017年8月 于浙江永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