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怀：还乡记

伽蓝

咏怀：还乡记

文/伽蓝


第一首

总有一天，我会把影子
移入石头
总有一天，雨水鼓琴
在草莽间弹响我的姓氏
是破碎的天空回忆逝去的心
而这心已化成尘土
在外面的世界走多久
才能找到自己的路
认识过许多人，又忘记
我是一只鸟，一棵树
一阵刮过城市边缘的轻风
我是一切，又什么都不是
我是你，而你早已厌倦

第二首

哦，来听听红色铐住的风景
我们的姿势和梦
枯萎在潮湿的石子路上
我们不敢有，却忽然拥有了
各种稀奇古怪的思想
比如你没有手臂却举起一本书
照亮天空。比如你笑着笑着就哭起来
却没有眼睛接纳自己的泪水
连你的身体也是空的吧
空，自己也不会明白为什么这样
为什么一扇门打开
而另一扇门关上，的确有些快
可你早该适应这一切

第三首

活过多久你才领悟
世界，与你无关
天气这样坏，又不能选择
读完世界的书
也无法否定这个黄昏
这个相爱的黄昏
相爱的人在谈论
自己的收成和感觉
黑暗谷仓在谈论
破产的农业和感冒的税

第四首

有一次在下雨的山上
我看见一棵枯树
变成一头愤怒的公牛
它是否因为陷入某种恐惧
挺立着，做一棵枯树
现在可以行动了
却没有地方可去。雨水
从它的犄角上流下来
流过眼睛和下巴
也流过脊背，却
只能做一棵接近闪电的树
所有枝桠都伸向天空
专注，无望，保持僵硬姿势
四面全是悬崖
它不敢有一丝奔跑的冲动

第五首
多少人要用平静的心活着
却从没有得到平静
多少人因为贫穷
坐在路边的石头上发呆
又和石头一起消失
多少人把故乡卷成一床铺盖
在大地上走，尘土淹没足痕
流水流空了嗓音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
也不知道是否活着
谁能证明？每双手都在忙碌
每张嘴都发出别人的声音
每只眼睛，都在回望自己的身体
一团晕染不开的黑暗




第六首

即便如此，也不能确定
一想到原来的破败
我的心就不再从容
村边的杨树林，我还没有准备好
枯萎的小溪流，我心灵的痛风
比身体上的更严重
我还不敢到你的流波洗血和风尘
身边的繁华都不是我的
我的孤独却还想在人群中凑热闹
有时候想家，就是在想：
一棵树，一扇柴门
还在灶间做饭的妈妈
而这一切，已永远不会到达

第七首

桌子猜测椅子
椅子妒忌水杯
为一场飞灰它们起了争执
争执乘以争执
变成暗暗滋长的仇恨
所有人都在仇恨中
瞪圆眼睛。保持自己的尊严
让左手反对右手
右手挥刀砍伤左手
每个人都用支离破碎的词
拼着完美的陌生


第八首

不信神的人要向谁发出呼求
每件器物都是天使
每个人都是空难
或者相反。他在中间走着
像一枚枯萎的叶子
落向其它叶子

第九首

悲凉，也会揉碎人的肝胆
在身体里嵌入生锈的月夜
在泪水里绣花
绣着牡丹、仙鹤、喜鹊
打扮着它的居家
悲凉，仰头喝下一杯
凉茶，又用冰冷的手掌
按住飘飘荡荡的归鸦


第十首

是一个十年，又一个十年
秋天的落叶互道晚安
四处飘落。水滴又回到河水
浪涌淘洗着泥沙
我们说过的话，早早的成为废话
住过的地方成为别人的家
爱过的花草摆在谁的窗前
是时候了。是时候拔去身体里的钉子
去喝泉水，吃自己种的蔬菜
……从来都是孤身一人
糊弄自己，对付这个世界


第十一首

对着一面墙的是动物
对着一面镜子是动物在照镜子

对自己挥刀的不是最狠的人
杀掉仇人的男人
也曾在荒地种玫瑰

该动身了。收拾好行李
收拾好昏暗的失败和胜利
收拾好语言铮铮作响的猛虎
装入空心的冬天的铝


2016.11.23



后记：
1.晨起口占十一篇，午间略作修改，存底。
2.所摄图片为西藏珠峰近景，自有荒凉阔大之美。自友人微信借来一用。

2016.11.23

伽蓝

格式尚好，凑热闹

黄靠

我倒喜欢你发些狠劲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