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

光影浮尘 · 发表于 2017-3-16 10:10:44

《最早的鸟鸣》

五点半，窗外有了鸟鸣
有了清脆，欢快
撕破沉滞的晨光

突然想起陈晓燕
我见她最后一面时
她从厂里出来
在菜市场弄了个摊位

现在，她应该刚刚开摊，还
没有顾客
偎坐菜摊后的水泥凳上
小镜子靠着钱箱
借助微弱的，昏黄的灯光
梳齐腰的长发，扎马尾
抹口红，画细长细长的眉线

我坐起身来
在穿过印花玻璃的鸟鸣中
写下这几个句子
又偷偷将时针拨回了几格

《白鹭》

一只白鹭从河面低掠而过，向着潘家峪水库的方向飞
那里有我看不到的广袤波光

我穿着红衬衫，男孩头；她穿白衬衫，长发扎成马尾巴，并肩坐在水库边
给我们拍照的是她还没离去的父亲
按下快门的瞬间，他捕捉到了白鹭飞翔的姿态

后来
陈晓燕，我，白鹭，在小镇照相馆的橱窗里呆了好多年

《疯子》

她戴着白色太阳帽，上面的锈迹像刀痕
一条又一条，延伸到光影里
嘴里唱着“我是兰花草，我打山中来”
像个少女在我前面蹦蹦跳跳
在垃圾桶里翻找

哦，真的就像个少女
我轻轻地
把一条蓝色碎花裙子
放在垃圾桶里
并顺手将她的白发
塞进她的太阳帽里

《胭脂》
镜子内部。红晕闪了一下
照见晚清的斜晖
少年走在街头。少女在旧宅
盛装。窗户半开
她怀抱落日
伸出手抚摸自己的脸颊
如果，如果活着
只是等待

《伤口》

睁眼就是合欢、旧楼宇
今年夏天，在青山院
陪伴她最多的是这两件物事

还是那只黑蝴蝶
在与粉白的花丛周旋
楼宇上的防盗网、铝合金已经生满锈迹

她擦拭手腕上的血迹
不知晓为什么只留下这么浅的伤口
像一道消褪的吻痕、小径尽头走失的孩童

新伤往下
是从前的旧伤
医生的缝补术真糟糕啊，十多年了
它粗糙的针脚
还是那么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