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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我的偏正词组 [打印本页]

作者: 太白酒桶    时间: 2017-9-29 12:32
标题: 我的偏正词组
老街

如果这是最绚烂的暮色,此刻,我相信电线和电线杆是刚刚才架设而成的。微风中,麻雀东一只西一只从四下飞来,慢慢地站到它上面,直至成一条直线,如正在伸展的长长的树枝。远山的一丝响动,偶尔也会让几只麻雀突然起身扑向远方,隐隐坠入云海,尔后才不知不觉中飞回来重新落在电线上。如此缓慢的悬浮和晃动中,摇晃在山梁和沟壑间的马帮,似乎已经洞察到了这些沉静中的生气,正循着麻雀们飞行的路线缓缓向这边蠕动,越来越清晰的踏在石板路上的蹄音告诉我,它们很快就要翻过山坳走上山顶了。只是多年以来,落日总是刚好平静地落在这间客栈的墙头上,北面的茶肆门口,佝偻的背影贴着木头墙,从来都不曾多出一个,荷锄而归的人也不曾多出一个,孩子们跌跌撞撞奔跑在巷子里,也不曾早早歇下来。那时我并没注意,整条街只有我是个外来的人。一个人站在晚风中,哪怕渐渐地兴味索然抑或不知所措,多少也给这偏僻的山镇奉献了一份黄昏的美学。
201792


梦中

扯开厚棉衣扒下头巾,狠狠甩一鞭子,这个动作做起来总是得心应手,一气呵成。你知道鞭哨传出很远了还会缓缓地传回来,是的,我们才刚刚离开泥路,踏上了干燥的土垣,一旦松懈下来只会越走越慢。队长说天黑之前要赶到垭口住下来,现在不能停,停下来撒尿也不可以。想到再过两个时辰,我们一个接一个钻进石头房子在摸黑中擦亮火柴,跟他们一样,我又一次紧紧地夹了夹马肚子。山丘迎面而来的风吹乱了响铃,扑上脸颊似乎也不再那么炽热了。跟往常不一样,走出雷雨地带已经有些时侯了,今天的落日尚有余韵,前面几匹马的身躯被它拉得更长了,以至于差不多完全覆盖了最近的视野。天黑之前,我们还得再一次辨认天边翻滚的云层是否会压过来,要说风暴即将来临,可能还为时尚早,只要我们保持这个速度,我们就能平安地躲过这个风暴的漩涡。而现在,清晰的垭口就在眼前,我们仍有完整的队形,老马和年轻的马都走得极有耐心,高低不平的石子路也没能影响它们的脾气。此时此刻,只是我仍有些惴惴不安。我的马已经老了,如果风暴再次来临,它会不会又双蹄奋起猛地窜上前去,带着小马驹一头撞进原野腹地。
201793


竹子,黄雀,石

修竹三棵,黄雀一枚,丑石头歪在池塘边上跟一窝小草搭着伴儿。作为写意画,这些还不够,最好把你刚见到的这些都挪到花园的一角,再轻声引来两只小猫让其伏于竹根处,一只昂着脑袋,一只眯着眼。如果心情大好,不妨在大面积留白的地方点染一团墨绿,迎着竹缝间的光线,让它在景深里也有几分明亮。做好这一切,就可以在园子里走动了,就当是黄昏还有些远,躺在藤椅上的你摘下了老花镜,起身站起来。
201794


水手

事实上,航海比想象的更简单。那天我们的轮船,正在快速穿越马六甲。那天的我们,起初都站在甲板上,慢慢躺倒下去那是后来的事儿。蓝天一时无云,海面上风平浪静,靠着船舷感觉不到涡流有多急轮船有多快,除了我们,没有谁细心辨认海鸟是在回旋还是在翻转。只是我们不能瞌睡,握在手中的酒瓶渐渐地有些沉了,我们放下一瓶再拿起另一瓶,出神地望着远方。多数人都相信,记忆中的暴风雨和海盗,此刻都还相距甚远,只是谁也不敢放松警惕。如果就这样平静地穿过峡谷,不免太过于沉闷,我们与一切我们遇见的,始终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这多少让人生出些紧张。稳稳地放下一个酒瓶再拿起另一个,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一直是这样。
201794


水泵

不知道水泵作为一个诗歌题目有啥可写,但是早朝的时候皇上说可以改成画画,画好了给我们每人赏黄马褂。在上书院喝了一上午茶仍然没有头绪,在放下茶盏掩卷遐想忙着在脑海里把水泵的样子反复琢磨了几遍之后,我有了一些新鲜的想法。如果先在白纸上横着画条直线,然后再画一条跟它垂直的,细细想来可能荒诞,但似乎也有点意思。横着的一条直线代表河面,垂直的那条代表一根水管或者无数根水管的总称,垂直地伸进河水。这样看,荒诞更接近于事实。皇上慧眼,一定明白我在说什么。要是特别问起缘由,我就给他讲我的抽象是形而下的,如果非得问个明白,我就接着再添一条弧线,放在垂直线的上方,让它们相交在一起。这么说,皇上也许会摸不着脑袋,因为形而下多少有些乖张,有些让人懵圈,但形而下更接近于真实,真实是皇上所看重的。我认为即使皇上一下子看不明白,但也不至于嘲笑我的无能。我要说的是,弧线指代高山,指代最上层,它代表着一张长长的桌子。画好这些,我就能稳当地安排一台水泵的位置了。在有限的画面上找处妥当的地方安放一台水泵,相对于起初落笔时的空阔,就不能再随心所欲无所顾忌了。我想,我应该继续保持含蓄的作风,最好是涂一个黑点,涂在弧线下面,让它紧贴着弧线,以便明天早朝的时候皇上一打开我的卷子,就看见我给他老人家准备的盛大宴席。
201796


老照片

河面上的三只野鸭子已经远得看不清了,不算湍急的水流带走了它们也并不是不可能。现在,能看清的只是波纹和青石板,以及石板上蹲着的这个大屁股。一圈亮眼的白肉鼓在腰间,从远处看和从近处看,视觉上的感受是不一样的,准确说,从远处看,它的美感更深入人心,不可否认这是一个丰腴的女人的腰身。挨着屁股半尺远,槐树挂满了灰黑的老皮,放佛多年来一直陪伴在这里。就在它下面,半筐衣服泛着青光,似乎刚刚拎出水面,有着无法描述的干净和清新,兰色粗布裙子上的小白碎花,尤其鲜亮。竹篮子歪在大屁股右边,似乎快要滑下来,左边是半个皂角一根棒槌儿。除了这些,就是光滑的石板,和石板上的一双光脚板了。想象得出,青石板下端,就应该是苔藓就是水和鱼,但你看不到它们,它们可能正躲在另一卷尚未来得及曝光的胶卷里。
201796


淡马镇

淡马镇在最大的一座山里,离此地并不远,那里的人没有不喜欢羊的,方圆几十里家家都养着它。每年冬天,一到大雪封山,老人们浑浊的眼光就会时时落在撅着屁股的山羊身上。你知道,这时候山羊们还在圈里安闲地吃着不多的干草,看着它们的人心里一定流着一股温暖。想起去年这个时候,浩荡的雪花铺满整个镇子,空气中弥漫的肉香,一些人就流出了肥厚的口水。淡马镇杀羊的活儿据说都是绝技,通常都是由两个男人操控完成的。一人攥住羊角,用有力的大腿抵住它的前脚,另一个人握着绳套往羊头上套,顺手啪嗒拉紧绳索的另一端。如果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粗麻绳子栓在高高的石桥墩子上,被套住了头的山羊悬在半空,后腿刚刚离开地面。桥下浅浅的河水泛着金光,在石板上舒缓地淌着,倦怠地流向远处。是的,清晨的太阳才刚露头,一切似乎都还在睡梦里不曾醒来。我要说的是起初,山羊还饿着肚子,刚被赶出羊圈来到雪地上没走多远,突然就这样被套住了头。你看,山羊正蹬着肮脏的后腿,迎着河水蹬出了暴雨一般的水花。绳索紧绷,如一条射线,在大雪的背景里显得肃然而神秘,腾出手来的另一个男人,握着尖刀掰过羊头,缓缓地摸了摸羊的下颌,突然猛地将羊头往外一掰,尖刀就没入了它的喉咙。不过瞬时,鲜红的羊血就会童子尿一般喷射出来,直接朝一只巨大的木桶里射去,腾着热气的木桶里汩汩地冒着泡儿。都说这才叫真正的杀羊,这样杀出来的羊,肉质细腻味道鲜美,配合各种调料让老人们更爱吃。因为整个过程,山羊们都憋着气儿不曾吭过一声,三个时辰内可以保持住它饱满的膻气。
201795


素描

淡马镇,在民国的地图上肯定是找不到,都是小地方,现在的地图上也很难找。如果你开车去,很可能已经穿过了它还不知道。不过我要告诉你的是,它虽然很小,找到它也并不难。如果带上我,车马劳顿的时候,停下来我会指给你具体方位,你们就可以沿着我指的路自己走进去了。淡马镇跟其他乡镇差不多,山水别无二致,小镇三条街,都老得快要散架了,能走路的只有一条,另外两条是留给逃荒用的,一条北上一条南下,那年棒老二从几十里外赶过来,我们也走过,许多人都被挤到山下,大声喊都来不及。淡马镇也有学校,但只有一所,矗在高高的山梁上。其实就是一排石头平房,几个山娃娃抹着鼻涕在院子里整日打闹,教书匠老得扛不住,每到太阳偏西,就会靠着黄葛树看他的水浒,哈喇子挂在前襟上,孩子们拽着书包,哇啦啦从他面前鸟一样一哄而散。要说淡马镇有啥特别,是很难的。淡马镇的人很懒倒是千真万确,上街的王婆婆一辈子东家长西家短把邻居大姑娘们都说成了别人家的小媳妇,我就不信你的邪,就算懒得走不动,偌大的镇子难道就没有别的好看女人了么?说到穷山恶水,你一定会想到刁民。是啊,一次我家鸡窝下了好几只蛋,都被镇西的关大爷搜走了,一分钱没给,年底上门去,他给了我一筐鸡蛋说还给你。其实他收走的还有一只山鸡,记住了,那是一只母鸡,是我刚从枞树林抓的。哎!关老爷好没记性!如此描述这个地方,多少叫人难堪,我还要提醒你,在别的地方千万不要跟陌生人提及淡马镇,比如去二十里外的野鹤镇,那里的人就很不老实,总是聚众闲聊,拿淡马镇的女人开玩笑,说她们个高、腰细,丰乳肥臀,瓜子脸上没麻子,说一看见她们走过来鸡鸡就硬了。记住了没有?!下次再胡说八道,我撕烂你的嘴!别以为我坐在角落里喝着盖碗茶,就以为我是闲人一个。而今,淡马镇仍然偏居一隅,来过的人都说好,只是很少看见他们再来。很多人不知道原因,只是大家都心知肚明不开口而已,如果非要弄个究竟,你不妨在这里起个茅屋住下来,照样可以穿皮鞋打领带,没人会把你赶走。一旦决定住下来,我必须还得提醒你,淡马镇既没有镇政府,也没有医院,这里唯一的权威就是关大爷,你要怕人欺负,你就多喊几声关大爷,生病了去找东街的七哥抓点中药,熬了喝下能好,最厉害也不过是半夜躺在木板床上,你哎哟哎哟叫着,邻里大婶过来给你烧碗符水。你知道,从淡马镇穿过的这条河脾气并不好,你要多当心,总有人失足落水,再也回不来。春季不可怕,不外乎挤在河边摘花折柳,夏季不要去,别看游泳的大姑娘们水性好,你就奋不顾身往下跳,多数人都知道,只要你一跳下去,一定会扎在乱石堆上。另外就是在冬天,河面结了冰阳光照在上面极其温暖,若一步踏上去,河面就咔嚓一声,碎得干干净净。告诉你这些,我要说说淡马镇的来历了,淡马镇的名字县志里翻不到,老人们也说不清楚,世面上流传的是:公元2017某月某日,青蛙与池塘的一群写诗的人,在一个名叫宾歌的人号召下,纠集了部分TV,网络大V,政界大佬商界奇葩,坐飞机转火车,转汽车,跟在一个名叫阿水的女人屁股后面,敲门扣扉问道寻仙,不料人多路歧,一些人迷失于深山,从此杳无音讯,N年后才被一探险队发现。为了表彰这一伟大发现,正式命名这座山镇为淡马镇,至于淡马镇有没有马,你就别多问了。
201796


指上烟

高于水面的是河岸,高于河岸的是草垛,比草垛更高的是山峰,比山峰更高的是日头,比日头更高的是云。黄昏临近,这一切又反了过来。你最先看到的是水面,其次是比水面更低的河岸,尔后才是更低的草垛,更低的山峰,以及比山峰更低的日头比日头更低的云,如果还能看到更低的,那就是悬浮在水中的你的影子了。这些现实中的图画,你一直比我看得更清楚。而在超现实里呢?你看,此处戍边的兵士,似乎早已忘了身处何地,更别提季节的轮换了。今天,好像既不是六月,也不是七月,但到底是何时,谁也说不清。只知道万山飞雪的日子还没来,孤独的老鹰再次出现在旷野上。作为对比,无所作为的士兵正在城墙上来回跑动。远处山坡上的一只野鹿的漫不经心是诗意的,靠着墙垛面对深山一时发愣的兵士的漫不经心也是诗意的。危险如此细小,以至于鹿和兵士都不曾抬起头。整个时空里隐隐的危险是如此细小而谁也看不见,就好像一个兵士的命运与整座城墙的命运也不曾有过任何关联,它们都各有各的漫不经心。当你发现危险来临前的蛛丝马迹,顶多在城墙上毫无办法地蹬蹬蹬来回跑,也仅仅是眼睁睁地望着老鹰无声地扑向野鹿而只能直跺脚。从近处看,鹿和兵士似曾有过片刻的相互对视,只是谁也提醒不了谁,谁也借代不了谁,各自的欲念各自都自控不了。如是,亦如烟尘一样在世间度日的我们,总有一刻会清醒地看见另一个自己;我、花鹿,以及鹰,这一刻再次形成对峙。此时,我已不再是兵士,野鹿也不再是它自己。我想时间尚有余,一个人一定还来得及,我必须快步跑上城墙,跑向兵士,从他手中夺过弓箭,我必须射杀那只鹰。一只埋头吃草的野鹿获救的唯一可能性,就是我必须从画外闯进画中,替代那位尚在发愣的兵士。我要弯弓搭箭,一箭怒杀老鹰。而此时依然安宁,仿佛先前的仓促和惶恐如过眼云烟都一一消散了,留给我和野鹿的只是片刻的偷安,仿佛一个瞌睡一场小梦。在梦中,一截溪流哗啦啦流淌在城墙下方,当我循声走去离它越来越近,突然再没有了焦虑与紧张,溪水似已变成了另一种形式的烟,它一直在升腾和幻化,以至于让整个画面片刻中失去了澄明与清虚。作为站在这幅壁画前的人,你也许已经领悟到了它平静里所隐含的期待,并因此而生侠义之胆,如同我一样,在瞬时的审视之后,义无反顾地闯了进去。
2017910


斜坡

曲折的小径,佝偻的人,斜坡一旦与它们有了联系,镜头就开始了摇晃。如何将脚下的溪流从薄雾里提起来,让水面生起一股清风,并让其穿过柳梢,托着两只山雀迎着斜坡急速而上。如果一切都恰逢其时,晨曦微漾,坡面上就会升起一串明亮而又传神的阴影,拖着影子在斜坡上缓慢爬行的人就会渐渐从镜头中偏离,静寂中忽而阔大的鸟鸣和翅膀扇动的声音都无法让其停息。至此,长长的生僻的斜坡在你的视野里将更为茫然而细小,以至于可有可无。但是你知道,整整一天,还会有更多的佝偻的人反复出现在斜坡上,只是每一次都无法判断哪一个更靠后哪一个更靠前,只是夕阳终会从遥远的阴云中挣脱出来肃然地站到他们跟前并将他们的身影拉得更长更直。如是,反复在镜头中偏离的又反复在镜头中得到修正,从溪涧飞起的山雀将替代他们沿着同一条路径反复在斜坡上爬升;如是,一组在昏黄中过于沉缓的镜头,终将在失去耐心之后戛然而止。
2017915


妥协

持续地点一点油门,让车子在大路上尽情奔跑,是多么愉快。尽管车流甩起来的水雾越来越密,他仍相信前面的路是开阔的。最好甩掉所有的车,一直往前跑,一直跑在最前面——这个念头,从进入高速路口的那一刻起都好像没有停止过。现在,他的右脚脚尖,又不知觉地往深处踩了一下。与此相应的是,越野车又往前快速一窜。浓稠的水雾无声地甩在前档玻璃上,刮向两边的水流越来越厚重,以至于快要缠住了雨刷。夏日的暴雨不会一直下个不停,只要连续翻过眼前这几座山,就会迎来一片敞亮。想到这些,他的右脚又狠踩了一下,谁要让他立即放弃这个念头是不可能了,除非前面的车都突然一起慢下来。是的,转瞬间一台车子就在他前面突然一顿然后快速慢了下来,接着他看到更多的车也慢了下来,于是他才下意识地松开油门踩住了刹车。在一路狂奔的状态下,莫名让车子慢下来以至完全停下不动,是不可接受的。要说难受,也就这一刻了。撇撇嘴,朝右边的慢车道瞟了两眼,他相信短暂的放松后还会再次加速前进。可是,弥蒙的雨雾中,如蟒的车队正从右边车道活生生地向这边挤了过来,而他只能踩着刹车原地不动。如此看来,此刻这根车道都得静止了,而且这种静止极可能是长久的。从右边反复挤向左边的车流告诉他,更多的人正在占用应急车道,不必等上一刻钟,所有车道都将堵死。可以预知的是,在漆黑的雨夜里,想要愉快地走完眼前这段偏僻山路已经不再那么现实,不自然地他开始了嘟噜。只是,想骂的人已经走远了,想撞的车已经跑了。左看看,右看看,踩住刹车一直等,等着一条路在瞬间膨胀而后茫然消失。突然,一股难得的倦意袭了上来,他接着做起了这几年一直未曾做完的那场梦:成群的猛兽在土垣上执着地奋力朝着一个方向奔跑,在遥不可及的远方,更多的猛兽正争先恐后地纷纷撞进大海,昏昏然,海面无声地消逝了,不曾见过的嶙峋海底慢慢浮现在眼前。
2017927


锄禾日当午

体验是独特的,就像现在。阳光出奇明亮,绿草地因整饬而平服,再难找到一粒结实的露珠儿了。当割草机的轰鸣停下来的时候,整个山坡才恢复了宁静,片刻之前尚在一个劲扑腾的蚱蜢和小蛾子不知都去了哪里,可以想象它们应该都飞远了,只留下你独自一人坐对面山坡远远地望着它们。现在,笨重的割草机粗壮的把手闪着新奇的光芒,仿佛突然有了一丝灵气,它的主人毅然放下它正转身走向一棵大树,阳光一时照着他僵硬的身子像照着一截移动的树桩。只要他能走得更近,他就会看见那棵大树的根部正突兀地抓住一大块丑石头,石头下方湿润的泥土渗着明亮的水光,似乎正在提示他撇开粗疏的荆条就能发现一洼清泉,几片新鲜的枯叶荡在水面上。眼前一切如果属实,就跟多年前一样了。一瓢饮,一片溪云,短促而又漫长。锄禾日当午,一个人的耐心一寸寸缩小,一片草地的耐心一寸寸缩小。山坡高处那片开阔的旱地里迎风摇曳的烟叶,正疯狂地伸展着自己的手臂。叶面宽大,骨骼俊朗,你得赶紧吹口仙气把它点燃。
2017927


想象

天高,云淡,绿柳,白堤,怎么看都是一幅画。悬浮的蜻蜓,扇着透明的小翅膀正欲穿越整个画面。你知道现在大家都安静地坐在船舱里,粗朴的杯盏,氤氲的茶香,难免会让一部分人闭上了眼睛再一次练习想象。无需赘言,干净的阳光斜斜地照在茶几上,慢慢地画着它的新图案,当它再次拖着尾巴试图将自己拉得更长,你才发现如水的行走比想象的还要慢。除了光斑,一切都已停歇,似乎只有从船尾一层层荡开来的水声,才可以消减这一刻的凝滞。多年来你深谙江湖,听惯了涛声与鸟鸣,说到摇晃也顶多闭目一念想起空悬一词。画舫走了半天,如瀑的鸟鸣都不曾变化,如黛的远山都不曾消逝;渐进的水岸,稀薄的云彩,最近一次飞过头顶的水鸟,都不曾离开。此时你起身走出船舱,去到船头,迎着风伸展手臂。水流时缓时急若即若离,始终与你保持着固有的一步之遥,恍若在梦中一个人从山顶往下滑翔,触到水面的那一刻已越来越近,依山的落日在波光中悄悄铺开了一条清晰的路,此刻你就是那只飞远的鸟,你在鸣叫,你在拍打翅膀,你要重新飞起来。
2017928



捕鱼记

下午进入这片湖面的时候,我们手上是空着的,小木船里的鱼篓也是空着的。那时我们刚从酒桌上下来,个个打着酒嗝儿,浑身充满了张力,看远处的打鱼船就像看一片刚落到水面的梭叶子,不经意间也会跟着它来回转几下,看见人影胡乱在水中伸缩游荡,以为看见了潜伏的大鱼。而现在,我们都还在晕头转向。晚风中低矮的芦苇弯着头顽强地保持着一份安静,当黑鹳从它们的头梢上跳起来,它们的头才往上弹了弹。这种屈服中的动感,来自于我们徐徐摇动的桨橹,唯有它倔强地把水面划得更开了一些。在船头,渔网不停地张开又收拢,穿过它倾泻在船板上的光斑一会儿巨大一会儿细小,只有当渔网被收束成一团,它们急速的跳动才稍稍有些了缓慢。是的,我们最后一网就在这难得的缓慢里结束了,因为水和天都快黑透了。我要告诉你的是,我们再也不必关心鱼群藏在何处,是否还在偷窥我们的一举一动。夜色僵冷,秋风清凉,一想到渔家乐备好了烧酒正等着一行人满载而归,我们这才渐渐有了些清醒。
2017928

作者: 盆栽菩提    时间: 2017-9-29 12:37
这一中毒倒好,都来了
作者: 太白酒桶    时间: 2017-9-29 12:37

作者: 辛巴    时间: 2017-9-29 12:47
活着呢?老大威武~
作者: 太白酒桶    时间: 2017-9-29 12:50
辛巴 发表于 2017-9-29 12:47
活着呢?老大威武~

一直活着的,就是活的很纠结。
小狮子很久没见了,可好?
作者: 辛巴    时间: 2017-9-29 12:55
盆栽菩提 发表于 2017-9-29 12:37
这一中毒倒好,都来了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作者: 施世游    时间: 2017-9-29 13:25
2000年前后  陈东东 出过一本书叫《词的变奏》
作者: 花非花    时间: 2017-10-3 18:54
原来还有这么好的东东啊,假期正好读读,顺祝双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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