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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九月选几个 [打印本页]

作者: 雅阁 时间: 2016-9-10 13:24
标题: 九月选几个
本帖最后由雅阁于 2016-9-17 14:42 编辑

《赶兔》

夜晚，我们驱车去郊外，一只兔子在车灯的照耀中
闪跳：“兔子，兔子!”
同伴一边指点，一边惊呼

兔子像忽隐忽现的路标，指向一个冬天
茫茫的大雪落下来，兔子在前面跑，人在后面赶
嚯嚯的喝兔声传到远处，惊落树上的雪

赶着赶着，兔子跑不动了
赶着赶着，兔子又不见了
赶着赶着，兔子停了来

隔着挡风玻璃
你看到它似乎在用挑衅的目光看着你

《致一位亡者》

不像我。几十年了，他还是那个样子
年轻，英俊，穿着他父亲的绿色军大衣
嘴角微微笑着，在墙上

如果他活着，也知了天命
就不会决意用一把药，结束了自己

但他不会活过来，就像当初不能阻止他死去

很显然，我现在已经比他大
也比他老。他也应该要老一些的呀

老一些，头发微微有点白
然后更白，更老
这样看起来才象是我的兄长

《雪》

雪，像灰尘一样
落下来
落在灰尘上——

多么干净——

《祖母的家》

回来的时候已是凌晨
尽管果断拒绝了他们相送
并表示不怕。但走到何山咀时
那些听过的故事像死鱼全部浮出水面般
回来了。黑暗中
似乎有无数双死鱼一样的眼睛
在盯着你。恐惧如同黑夜
盛大莫名。除了埋头走路
还能用什么来抵御？你想到了你的祖母
她就在棉花地里，在一棵樟树脚下
你看不到她
但知道她站起来了，还是以前的模样
并用她经典的口气说：
“谁也别欺负我的孩子!”
在她的目视中，你回来了，躺下
你的祖母也躺下了
继续安睡，在她的家里

《中秋》

像一个闹钟。月亮
就挂在那里
就算你不抬头
看它
它也在那里
就算是出于天有阴晴的原因
它还是在那里
挂着
亮着
并用它前所未有的
圆
拨动你体内的按钮
让它不停地
吱吱叫着
缺

《捏泥人》

首先捏出的是一个小小的脑袋
有嘴巴鼻子和耳朵
还有头发，
有了眼睛，就像有了思考
就像在看着你
然后是身子，胳膊，和腿
那些泥听话
在一双手的搓揉捏拍下
或胖或瘦，或笑或嗔
很快，一个小人儿成型
站在那里
栩栩如生，像是要开口说话
这不同于你
要等到把嘴闭上

《记忆之光》

我们遗忘的远比
记住的
多。我们的摄像机记录下一切
时间巨大的齿轮将它们切割成碎片
像流水冲刷着沙子
一些将永远沉睡，在异域的河底
但总有一些会留下来
如同坟头长出青草
它们中的一部分发着光
照耀着你
另外一部分
也会发光
会有一个这样或者那样的时刻
你将触动它们那隐秘的开关
像是它们触动你的

《湖边的杨柳》

它的智慧在形而上的枝头绽出新绿
它的生命在形而下的土和水中
默默潜行
它的形中空——
它的躯干
在晃动的镜中
多么危险
又多么
理所当然

《礼物》

到了凌晨
遮蔽严实了一夜的包裹将缓缓打开
像一个旅行归来的人的行李
铜质的拉链在一个孩子剧烈的心跳中
被慢慢拉开
像掏出一堆玩具
它掏出房子，车
像掏出苹果
它掏出苹果树
而更多的惊喜像远处的村庄，森林
纷沓而至
到最后，它放出一只兔子
像那个孩子
在掏空行李之后
开始迷失于他丰盛的礼物

《一只虫子叫着》

你不知道你是怎么睡去的

在醒与睡
之间，多长？多久
发生过什么

像一只虫子正在破蛹

一些渺小的，伟大的生命
正在诞生
像一页书翻过去

你躺在它狭窄而陡峭的
侧边，空白

你就要掉下来了
一只虫子叫着，它的叫声托住你

《偶遇》

我们互致问候
说起这些年
这些年
就是几分钟
几句话
时间真快
它让房子老旧
上锁
让时钟暗哑
让怀念的人
感受天气说
闷
说是啊
而不触碰那灰尘
在一旁
我们的孩子
像另外的几个的相遇

《铁匠铺》

鸡犬不宁。他（她）们用自己的生肖来理解
他们一生的争吵

就像铁锤理解铁，铁
理解铁锤

哦，生活的铁匠铺里叮叮当当
叮叮——当当——

谁拉动风箱
谁挥舞铁锤

谁让铁变成铁锤，让铁锤
生锈

谁还要熄灭炉火
却不让那叮叮当当的声音停下来

《位置》

在石家庄，公交车站
我的父亲慌张
他到过的地方不少了
但世界更大
像溺水的人
需要一个有力的词语拽着他的头发
拖他上岸
我送他上车
站在他的座位旁
他望着车外，想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但应该还是失望了的
那些痕迹找到了我
让我们回到了各自本来的位置
他是年轻的父亲
我是那个儿子，小小的，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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